第2章

李三想问,老翁却一抖缰绳,马车扬尘而去,只留一串铜铃在热浪里晃荡,像一句不肯落地的谶语。马车经过之处,地面竟留下一串潮湿的脚印,在干裂的土地上显得格外诡异。

回到家中,李三将木盒置于堂屋八仙桌上,点燃三炷香敬过祖先,这才细细端详那鲁班锁。锁身冰凉,即便在这酷暑中也透着一股寒气。他试着以祖传的手法触碰机关,锁内立刻传来细微的机括转动声,如星河运转,深不可测。随着转动,锁上的星宿图案竟开始缓慢移动,仿佛活过来一般。

窗外,日头西斜,热浪仍未消退。李三想起父亲生前所言:鲁班锁现世,必是地脉有变,阴阳失衡。他摩挲着传家墨斗,心中隐隐感到,墨斗镇的命运,或许就要在今夜改变了。堂屋正中的祖先牌位突然无风自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仿佛在向李三传达某种警示。

二 子夜破庙

亥时末,李三揣着墨斗,鲁班锁用蓝布包了系在腰间。山路两侧的灌木早被晒得焦脆,踩上去沙沙作响,像骨头碎裂的声音。往日聒噪的蛐蛐儿全部噤声,整座山只剩他自己的心跳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月光如刀,将山道切割成明暗分明的两半,李三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条蜿蜒的黑蛇。

破庙在山坳最阴处,原是山神庙,如今墙塌瓦残,山神泥塑的左臂早被野狗叼走,剩下半边笑脸在月光里显得格外诡异。庙门上的匾额"山神庙"三字只剩"山"字还依稀可辨,其余二字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李三踏进门槛,月光正巧穿过破瓦,在地上投下一枚银白的圆钱。供桌上摆着三牲:猪头、羊头、牛头,猪头眼眶里嵌着两粒幽蓝的宝石,在暗处闪着磷火般的光。供品新鲜得出奇,在这大旱之年显得极不寻常。

更令人惊异的是,供桌前的地面上,用朱砂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与鲁班锁上的星宿图案如出一辙。阵法的每个节点都摆放着一枚铜钱,正是周家祖坟里镇墓的压胜钱。这些铜钱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光,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李三屏息,将鲁班锁放在香炉旁。锁触香炉,发出极轻的"嗒"声,像一粒棋子落盘。刹那间,庙外穿堂风骤起,烛火被扯成一条细线。供桌上的三牲突然开始腐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干瘪,最后化成三堆黑灰。与此同时,地面上的阵法开始发光,铜钱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李三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漫开——供桌下的青砖正在渗水!明明整座山已旱了八个月,哪里来的清水?水渍蜿蜒,如活物般爬行,转瞬铺满地面,纹路竟与鲁班锁上的星图完全重合。水流所过之处,地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符文,像是有生命般蠕动。

紧接着,青砖"咔啦"一声,裂开一道缝。缝里涌出黑水,水面上浮起一张惨白的脸——没有瞳孔,眼眶里是两枚铜钱,正是周家祖坟里镇墓的压胜钱。那张脸似乎在微笑,嘴角咧到耳根,发出无声的嘶吼。随着脸庞浮现,整个破庙的温度骤降,李三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张脸的额头上,赫然刻着"周"字。黑水中开始浮现更多面孔,每张都苍白如纸,眼中嵌着铜钱,全是周家历代祖先的模样。它们围绕着李三旋转,发出无声的哀嚎,仿佛在控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