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走了出去,珠帘在我身后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到了?」我重新坐回梳妆台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儿子,可爱吧?」
他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他叫什么?」
「沈念安。」
我轻描淡写地吐出这个名字。
沈渡的身体又是一震,眼底翻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
念安,念安。
是思念,还是祈求一方安宁?
他大概以为,我是对他旧情难忘吧。
我看着铜镜里自己带笑的眉眼,觉得有些好笑。
「小将军,夜深了,我儿要睡了。」我拿起桌上的账本,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你有事,天亮了去城南我的铺子里递帖子。我若有空,会见的。」
这番话,无异于挑衅。
我将他,一个曾经权倾朝野、如今来势汹汹的复仇者,当成了一个需要预约才能见面的普通人。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压抑着怒气。
「郝如意,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你当然敢。」我终于抬眼看他,目光里带着一丝怜悯,「可杀了我,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儿子了。而且……」
我顿了顿,慢悠悠地补充道:
「你现在,杀得了我吗?沈将军,这里是岭南,不是你的京城。我如今是岭南最大的绸缎商人,官府的座上宾。你一个刚从流放地出来的逃犯,动我一下,信不信明天你就会被挂在城墙上示众?」
「你!」
「我什么?」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尘土与血腥混合的味道,「我如今,有钱,有势,有你这辈子都比不上的安稳日子。而你,有什么?」
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坚硬的胸膛。
「只有一身的疲惫,和不切实际的恨意。」
沈渡死死地攥着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笑了。
「我想怎么样?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我的儿子平安长大,我的生意蒸蒸日上。」
我绕过他,走到窗边,推开窗。
清冷的月光和湿润的南风一同涌入。
「沈渡,你走吧。看在安安的份上,今晚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你休想!」他转身,眼眸赤红,「郝如意,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里屋一眼,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站在窗边,久久未动。
夜风吹起我的长发,也吹散了我脸上所有伪装的平静。
我缓缓地靠在窗棂上,双腿有些发软。
沈渡,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
但这一次,规则由我来定。
3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当我从一场高烧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破庙的干草堆上,身上盖着一件散发着霉味的破布时,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荒唐的事实。
我,郝如意,一个刚刚在现代社会拿到金融学硕士学位的卷王,穿越了。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网络信号,只有满街穿着古装、面黄肌瘦的行人,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混合着牲畜粪便与尘土的复杂气味。
最初的几天,我像个真正的孤魂野鬼,蜷缩在京城的某个街角,看着人来人往,脑子里一片空白。恐惧和饥饿像两条毒蛇,啃噬着我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