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被他抱在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沉水香,本该是令人心安的雅致气味,此刻却只让她感到窒息般的绝望。她放弃了挣扎,像条死鱼一样僵着,任由他抱着穿过回廊庭院。沿途遇上的值夜侍卫和侍女,无不垂首躬身,眼观鼻鼻观心,动作娴熟流畅,仿佛早已对此情此景司空见惯。时念甚至能感觉到他们低垂的眼帘下,极力压抑着的、了然于胸的“姨母笑”。
完了。她悲哀地闭上眼。在这位脑补能力突破天际的王爷和他训练有素的王府员工面前,她这“深情求关注王妃”的人设,怕是这辈子都甩不掉了。
林述一路将她抱回正院寝房,动作堪称轻柔地将她放在铺着柔软锦褥的拔步床上。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半跪在脚踏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时念猛地抽回手,像被烫到一般,警惕地瞪着他。
林述对她的抗拒不以为忤,反而唇角笑意更深,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他站起身,走到靠墙的多宝格前,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取下了一个被锦缎覆盖着的物件。
那物件不大,约莫一尺见方。他掀开锦缎,露出一面样式奇古的镜子。镜框非金非木,似玉非玉,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暗金色泽,上面蚀刻着繁复到令人眼晕的、从未在任何典籍上见过的符文。镜面却并非寻常的铜或水银,而是一片深邃幽暗的混沌,仿佛凝固的夜空,又似不见底的渊潭,隐隐有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流光在深处无声游弋。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亘古的苍茫气息,随着镜子的显露,悄然弥漫开来。
林述捧着这面古镜,神色变得异常郑重。他走到床边,将镜子轻轻放在时念身侧的床头矮几上。那混沌的镜面正对着她。
“念儿,看看这个。”他的声音低沉而肃穆,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抵人心深处。
时念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混沌镜面吸引。起初只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幽暗,死寂沉沉。然而,就在她目光触及镜面的刹那——
嗡!
镜身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镜面深处,那些原本细微游弋的流光骤然变得清晰、明亮!它们不再是散乱的光点,而是飞速地凝聚、勾勒,瞬间构成了一幅幅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动态画面!
第一幕:巍峨的宫殿,身着不同朝代帝后冕服的男女,面容赫然是她与林述!他们在丹陛之上执手相望,眼神缠绵悱恻,下方是山呼海啸的臣民。
第二幕:烟雨江南的画舫,书生打扮的林述为撑着油纸伞的时念簪花,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第三幕:战火纷飞的边城,披甲染血的将军(林述)紧紧拥抱着素衣荆钗的妇人(时念),背景是残阳如血……
第四幕、第五幕……画面飞速流转,朝代更迭,身份变幻,或帝王将相,或布衣百姓,或神仙眷侣,或乱世浮萍……唯一不变的,是画面中紧紧纠缠的两道身影,那目光中浓烈到化不开的痴缠爱恋,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刻入了灵魂深处!
第九幕:正是现代!车水马龙的都市街头,穿着职业套装的时念抱着一叠文件匆匆走过斑马线,与对面穿着休闲西装、正低头看手机的男人(林述)擦肩而过。就在那一瞬间,两人仿佛心有所感,同时回头!隔着喧嚣的人潮和飞驰的车流,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带着一种宿命般的茫然与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