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小杰站在体重秤上，卷尺绕过头顶时，刻度停在了 170 厘米。他低头看着脚边的棉花糖，九岁的拉布拉多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能轻松跳上沙发，眼角和嘴边的毛发染上了霜白，像落了层薄薄的雪。“你看，” 小杰弯腰挠挠狗下巴，“我比去年又高了五厘米，你却好像变矮了。” 棉花糖伸出舌头舔他的手腕，湿漉漉的触感带着熟悉的温度。
宠物诊所的玻璃门在身后关上，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这已经算老年犬了，活跃度肯定比不上年轻时候。大型犬的膝关节要特别注意，别让它做高强度运动，磨损了就麻烦了。” 小杰双手托住棉花糖的嘴巴，轻轻晃了晃：“听见没？以后咬不动我的运动鞋了，也不能跟着我跑几公里了。” 他把狗绳往手里收了收，“以后就在篮球场边看我打球，当我的专属观众。”
高中教室的灯光比初中明亮许多，课桌上的习题集堆得像座小山。小杰的名字常出现在体育队的训练名单上，篮球场上那个跳跃投篮的身影，和三年前那个怯生生的少年判若两人。晚自习回家，他总趴在地板上，把脸埋进棉花糖的绒毛里：“你说我该报体育相关专业还是体育相关专业呢？” 狗只是用尾巴轻轻拍着他的胳膊，仿佛在说 “都好”。
“轻点折腾它。” 林芳拿着拖把从旁边经过，拖把杆差点撞到小杰的后背。她看着儿子把棉花糖的嘴巴扯得老长，眉头微微皱起，“这么扯嘴皮子，多疼啊。”
小杰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妈，你居然关心起棉花糖了？” 记忆里的母亲，曾经连碰一下狗毛都要洗手三遍。
林芳把拖把往水桶里一戳，水花溅起来几滴：“说什么呢？你整天在学校，还不是我和你奶奶照顾它？” 她用下巴指了指阳台，“你奶奶昨天还给它织了件新马甲，说天凉了怕冻着。”
祖孙俩的笑声在客厅里散开，棉花糖突然撅起屁股，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花。“妈，你知道它这是啥意思不？” 小杰笑着问。
“不就是想玩嘛。” 林芳放下拖把，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宠溺，“规则就是你跑它追，回头换它跑你追。不过先把玩具收起来，再耽误我拖地，我可要发飙了。” 她嘴上说着狠话，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
傍晚的公园铺满金色的阳光，程诚和小杰并肩走着，棉花糖在两人之间慢悠悠地踱步。父子俩正讨论着周末的篮球赛，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吠。小杰转头，看见棉花糖正和一只大黄狗扭打在一起，地上还滚着半截火腿肠。
“棉花糖！” 小杰冲过去想把狗拉开，手臂突然被划了道红印。程诚捡起路边的树枝，大喝一声将大黄狗赶跑。昏暗的光线下，棉花糖的脖子上渗出血迹，深色的被毛黏成一团，触目惊心，还好棉花糖是短毛犬不然更看不清伤口。
宠物医院的急诊灯亮得刺眼。医生检查后松了口气：“幸好狗狗没伤着动脉，就是伤口撕裂得比较大，需要马上缝合。” 他给小杰的手臂消毒，“倒没有明显伤口就一道红印子，但保险起见，你们还是去打个狂犬疫苗。”
手术室的门关上时，小杰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爸，棉花糖不会有事吧？” 他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想在这儿陪着它。”
程诚摸着儿子的头，掌心能感觉到少年颤抖的身体：“医生说了没事，我们先去处理你的问题，回头它就出来了。” 走廊的长椅凉得像冰，他想起九年前那个抱着小狗不肯撒手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到能和自己平视，却还是会为了狗掉眼泪。
去中心医院的路上，小杰盯着手臂上的红印发呆。“那只狗为什么要咬棉花糖？” 他声音沙哑，“我们又没惹它。”
程诚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很多流浪狗都是被主人抛弃的，” 他叹了口气，“人们喜欢小狗的可爱，却不想承担长大的麻烦。这些狗在外面挨饿受冻，有时候为了抢点吃的就会和狗打架。” 他透过车镜子看了一眼儿子，"下次先叫大人帮忙"。
接种狂犬疫苗时，小杰咬紧牙却没哼唧一声。他只是望着窗外掠过的路灯，突然想起第一次带棉花糖回家的情景，那只黑色的小奶狗在地板上打滑的样子，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又也想起那只流浪狗，原来它也只是饿了。
而爸爸在接种室门口给流浪犬基地打电话，希望有人能去救助一下那只大黄狗。
回到宠物医院，棉花糖已经醒了，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它看见小杰，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疼得呜咽了一声。“别动。” 小杰冲过去按住它，眼泪又掉了下来，“你怎么这么傻，跟流浪狗抢吃的。”
棉花糖伸出舌头，轻轻舔掉他手背上的泪珠。
接下来的日子，小杰每天给棉花糖换药。林芳煮鸡胸肉拌进狗粮里。奶奶坐在旁边织毛衣，眼睛却一直盯着狗的伤口：“今天好像消肿了点。” 这个曾经对养狗最反对的老人，现在比谁都紧张棉花糖的恢复。
拆线那天，医生检查后说：“恢复得不错， 小杰牵着棉花糖走出医院。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狗脖子的疤痕上，小杰眼里满是心疼，他突然懂得小时候爸爸说养狗需要约定，原来是为了尊重每一个生命。
篮球场上，小杰投篮的身影在空中划出弧线。场边的长椅上，棉花糖趴在垫子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动。休息时，小杰跑过去给它倒水，“看，我刚才那个三分球帅不帅？” 狗用头蹭着他的膝盖，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少年的身影挺拔如松，狗的轮廓却比从前矮了些。小杰看着棉花糖走路不像从前那么利落了，突然想起医生的话，轻轻摸了摸棉花糖的后腿：“以后我们不跑那么快了，慢慢走，好不好？”
"哦，对了！" 小杰戳了戳棉花糖圆滚滚的肚皮，"你这小馋鬼，以后不准再溜进厨房偷嘴啦！上次被老妈抓个现行，害得我还要替你挨训。" 指尖精准按在它的痒痒肉上，看着棉花糖原地扭成麻花，笑得直吐粉舌头，小杰也跟着乐起来，"瞧瞧这傻样儿，真是个小笨蛋！"
棉花糖抬起头，金色的阳光落在它眼角的白毛上，像撒了把碎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