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东略显生硬的打圆场暂时缓和了教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夏子沫在丁小雨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坐回座位,右肩的疼痛感还在隐隐作祟,但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刚才雷克斯那个看似无意却精准按在她伤口上的触碰,以及他镜片后那瞬间冰冷的眼神。
“好了好了,上课了!”汪大东拍拍手,试图驱散尴尬。班导田欣适时地走进教室,看到雷克斯,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雷克斯同学,欢迎回来。”
“谢谢班导。”雷克斯恢复了一贯的温雅,微笑着回应,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一上午的课程都在一种微妙的平静中度过。夏子沫努力集中精神听课,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飞。雷克斯坐在窗边,偶尔翻动书页,姿态从容优雅,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这曾经是她(或者说,是这具身体的原主)最熟悉的、最心动的画面。然而此刻,夏子沫看着,心中却只有挥之不去的警惕。
每当她试图忽略那道身影,视线却总会不期然地撞上身旁安静看书的丁小雨。他沉静的侧脸,微抿的薄唇,专注时微微垂下的眼睫。一种截然不同的安心感会悄然滋生,冲淡她对雷克斯的复杂情绪。只是,当她的目光掠过雷克斯,再回到丁小雨身上时,内心总会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为那个深爱雷克斯多年、如今却被她的意识覆盖的“夏子沫”。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宣告午休开始。夏子沫刚想收拾东西,丁小雨已经合上了书本,看向她:“去医务室换药。”
他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从中透露着的关心。夏子沫愣了一下,对上他清澈却带着坚持的眼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再次并肩走在通往医务室的走廊上。阳光透过窗户,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比起昨日傍晚的暧昧不清,此刻的氛围似乎多了几分沉重和复杂。夏子沫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口打破沉默。她还在纠结于雷克斯的回归和丁小雨那毫不犹豫的保护。
“还疼?”丁小雨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打破了沉默。他没有看她,目光平视前方,但夏子沫知道他在问什么。
“比早上好多了。”夏子沫轻声回答,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左肩,“就是早上被碰那一下,有点……”她没再说下去。
丁小雨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冷冽的质感:“他故意的。”
夏子沫惊讶地抬头看他:“你怎么会这么说?”
丁小雨终于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带着惊讶的脸上,眼神锐利而肯定:“力道,角度。” 他言简意赅,却带着令人信服的笃定。作为KO榜第四名高手,他对力道的掌控和判断精准无比。雷克斯那一下,绝非无意触碰。
夏子沫的心猛地一沉,丁小雨的话印证了她心底那模糊却强烈的直觉。雷克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试探?警告?还是……纯粹的恶意?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丁小雨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虚扶在她没有受伤的左臂外侧,动作自然却带着无声的安抚力量,引导着她继续前行。
医务室里,校医老师已经在了,对夏子沫的伤口恢复情况表示满意。
“恢复得不错,没感染。不过鞭伤容易留痕,药膏要坚持涂,注意不要沾水,不要拉扯。”校医一边熟练地拆开旧纱布,一边叮嘱。当看到纱布下那道依旧红肿、边缘泛着青紫的狰狞鞭痕时,校医还是忍不住皱眉,“下手真够狠的。”
消毒药水冰凉的触感再次传来,夏子沫忍不住“嘶”了一声,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丁小雨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的目光紧紧锁在那道刺目的伤痕上,比昨天看到时更加清晰、更加狰狞。
校医的动作很轻,但他仿佛能感受到那药水触碰伤口时带来的刺痛。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微微蜷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道伤痕,像一把无形的刀,也划在他心上,提醒着他当时未能完全保护好她的自责,也点燃了对施暴者更深的怒意。(无论是于圣德还是雷克斯)
校医换好药,重新贴上干净的纱布:“好了,记住注意事项。小伙子,”她看向丁小雨,“你女朋友挺勇敢的,这伤看着都疼,好好照顾她。”
“女……女朋友?”夏子沫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连忙摆手想解释,“老师,我们不是…”
“嗯。”丁小雨却在她解释完之前,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他没有看夏子沫,目光依旧停留在她刚包扎好的肩头,仿佛只是应承下“好好照顾她”这个嘱托,又仿佛,默认了那个称呼。
夏子沫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心跳瞬间失序。他,他“嗯”了?他没否认?是没听清老师说什么,还是……
她的脸颊逐渐升温,偷偷瞄向丁小雨,只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耳尖。医务室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都带上了一丝甜腻的暧昧。
校医笑了笑,没再多说,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小小的空间里再次只剩下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声。夏子沫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刚才校医的话和丁小雨那声意味不明的“嗯”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让她心乱如麻,连伤口都感觉不到疼了。
“走吧。”丁小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比刚才更低沉了一些。他伸出手,依旧是虚扶的姿态,示意她起身。
夏子沫像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站起身,动作有些慌乱,差点撞到旁边的推车。
“小心。”丁小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左臂,稳住了她的身形。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传递过来。两人距离极近,夏子沫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皂角味混合着淡淡的、属于他自己的清冽气息。
“谢……谢谢。”夏子沫声音细若蚊呐,脸更红了,几乎不敢抬头看他。
丁小雨很快松开了手,仿佛那触碰再久一秒就会灼伤他。他侧过身,让开道路,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只是仔细听,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回去吃饭。”
夏子沫点点头,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走出医务室。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看着丁小雨走在前面的挺拔背影。他走得并不快,似乎在迁就她的步伐。阳光勾勒出他肩背利落的线条,也照亮了他耳廓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薄红。
刚才医务室里那短暂的暧昧和丁小雨那声“嗯”,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对雷克斯回归的警惕和不安,似乎在这一刻被另一种更加强烈、更加温暖、也更加令人悸动的情绪暂时压了下去。她想到昨日穿着他宽大的外套,伤口是他亲手处理的。刚刚校医的误会他没有否认……这一切,都让她清晰地感受到,那个沉默寡言的丁小雨,正在用一种独特而坚定的方式,将她纳入他的保护圈。
而雷克斯……那个带着冰冷气息的回归者,那个可能故意触碰她伤口的青梅竹马……夏子沫的眼神沉静下来。身体本能的悸动或许还在,但她的心,已经做出了明确的选择。她加快脚步,跟上了丁小雨,与他并肩走在洒满阳光的走廊里,仿佛要将身后的阴影和疑虑都甩开。
丁小雨察觉到她跟上来,脚步未停,目光直视前方,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笼罩着身旁那个纤细的身影。那声“嗯”,是他未曾预料的本能反应,却也是他此刻内心最真实的写照——他想照顾她,保护她,不让任何人再伤害她,包括那个看似温文尔雅、却让他本能感到危险的雷克斯。
午休的校园,阳光正好,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食物的香气。两人沉默地走着,没有言语,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和暖流在悄然流淌,将他们与终极一班教室里的暗流涌动,暂时隔离开来。
“小雨,小沫!”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王亚瑟站在走廊拐角处,双手插兜,姿态依旧优雅,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脑中一直想起昨晚那诡异的一击。
“亚瑟?”丁小雨停下脚步。
“正准备找你们。”王亚瑟走过来,目光扫过夏子沫,看到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小心护着右肩的动作,关心道:“换过药了?还好吗?”
“嗯,换好了,谢谢关心。”夏子沫点点头。
“一起吃饭?”王亚瑟提议,“顺便……聊聊。”
丁小雨和夏子沫对视一眼,点头同意。
三人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