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当夏子沫终于从深沉的疲惫中挣扎着醒来,刺目的阳光告诉她一个残酷的事实——她睡过头了!而且是大半个上午!

她手忙脚乱地摸到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提示让她瞬间清醒,头皮发麻。

“20个未接来电!”

班导田欣:2个。

汪大东:5个。

王亚瑟:5个。

丁小雨:……8个?!

夏子沫的心猛地一跳,看着那个熟悉又崭新的名字后面跟着的“8”,一股暖意混合着愧疚涌上心头。她赶紧先拨通了班导的电话。

“班导,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子沫!我……我昨天可能太累了,睡得太沉了,闹钟都没听见!真的非常抱歉!”夏子沫的声音充满了真诚的歉意。

电话那头的田欣松了口气,语气温和:“吓死我了子沫!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人没事最重要!旷课的事你别担心,我给你改成请假,你好好休息,下午能来就来,不能来也没关系,养好身体。”

“谢谢班导!我下午会去学校的!”夏子沫感激地道谢后挂了电话。

深吸一口气,她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按下了那个存着“丁小雨”名字的号码。电话几乎是刚响一声就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丁小雨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夏子沫从未听过的、明显的紧绷和担忧。

“小雨,是我,”夏子沫连忙说道,声音因为愧疚而有些发软,“对不起!我……我睡过头了!闹钟没响……不是,是响了没听见!我人没事,真的!就是睡得太死了……你别担心!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去学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放下重担般的轻吁,紧绷的声线也缓和下来:“……嗯。知道了。路上小心。”

简单的“知道了”和“路上小心”,却让夏子沫的心像被温水浸泡过一样。她用力点头,即使对方看不见:“嗯!我很快就到!”

当夏子沫风风火火地赶到终极一班时,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她一进教室,就看到汪大东、王亚瑟和丁小雨三人几乎是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她快步走来。

“小沫!你终于来了!吓死我们了!”汪大东嗓门最大,一脸的后怕。

王亚瑟推了推眼镜,眼神带着探究:“小沫,你没事吧?”

丁小雨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她面前,沉静的目光在她脸上仔细梭巡了一圈,确认她除了有点刚睡醒的懵懂和赶路的红晕外,确实没有其他异样,紧抿的唇角才微微放松。

夏子沫看着眼前三张写满关切的脸,尤其是丁小雨那无声的注视,心里又暖又窘:“不好意思啊!我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累,睡得太沉了,闹钟都没吵醒我……害得你们担心了。”

“哎呀,人没事就好啦!”汪大东大大咧咧地一挥手。“快要上课了,你先把东西放下吧。”随后几人回到自己座位,不久上课铃响起。

下课铃响起,汪大东走到夏子沫身旁。

“走走走,吃饭去!饿死了!今天带你去个超酷的地方吃饭!”

“去哪里?”夏子沫好奇地问,一边悄悄瞥了丁小雨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连忙移开目光。

“断肠人!一个超——级奇怪的老板!”汪大东兴奋地说,“他做的菜名字都超怪的,但味道还不错!亚瑟和小雨都去过了,今天带你和雷克斯去尝尝鲜!”

“雷克斯?”夏子沫这才注意到,雷克斯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站在汪大东身边。

“对啊!雷克斯刚回来,当然要带他去见识见识啦!”汪大东一把揽住雷克斯的肩膀,完全没察觉到周围瞬间有些微妙的气氛。

夏子沫看向雷克斯,对方也正看着她,黑框眼镜后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和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在说:睡得很沉?真的只是这样吗?夏子沫心头一紧,强自镇定地点点头:“好…好啊。”

于是,一行五人走出了教室。汪大东兴奋地走在最前面,拉着雷克斯,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断肠人的“光辉事迹”和那些奇葩菜名。夏子沫、丁小雨和王亚瑟则默契地落后几步,跟在后面。

气氛……相当诡异。

汪大东一个人在前面说得眉飞色舞,雷克斯带着完美的微笑听着,偶尔回应两句。而后面三人,沉默得如同三座冰山。夏子沫低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丁小雨面无表情,目光平视前方,但周身的气压有点低;王亚瑟则双手插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在汪大东、雷克斯以及夏子沫之间来回扫视,眉头微蹙。

夏子沫内心OS:我的天啊,汪大东啊……你这神经也太大条了吧!这一路走来,空气都快冻成冰了,就你一个人像在春天里郊游一样!你没感觉到亚瑟那X光一样的眼神吗?没感觉到小雨那快能冻死人的低气压吗?还有雷克斯……他那笑,看得我后背发凉啊喂!

终于,熟悉的断肠人摊位出现在眼前。

“断肠人!我们来啦!今天带了新朋友!”汪大东人未到声先至。

断肠人正百无聊赖地擦着桌子,闻声抬头,脸上习惯性地堆起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神经质的笑容:“哟!汪大东小朋友!王亚瑟小朋友!丁小雨小朋友!今天阵容很强大嘛!”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当看到汪大东身边的雷克斯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断肠人的眼睛猛地瞪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东西!他死死地盯着雷克斯,嘴巴微张,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疑惑,再到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凝重。

这诡异的气氛连神经最大条的汪大东都感觉到了。他看看断肠人,又看看身边一脸温和无害的雷克斯,挠挠头,一脸困惑:“断肠人?你怎么了?看傻啦?这是我最好的兄弟雷克斯啦!刚回国的!喂!断肠人?”

“咳……”雷克斯轻咳一声,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一丝被冒犯的矜持,微微蹙眉看向断肠人,“这位老板……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们……认识吗?”

断肠人仿佛被雷克斯的声音惊醒,猛地回过神来。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幻,重新挤出一个笑容,拿起抹布:“不认识,但我最喜欢交朋友了,特别是不认识的。”他打着哈哈,眼神却依旧控制不住地往雷克斯身上瞟。

“噗……”汪大东忍不住笑出声,“断肠人,你少来!我看你是看雷克斯长得帅看呆了吧!哈哈!”

王亚瑟和丁小雨则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断肠人的反应,太反常了!这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断肠人干笑着,试图转移话题。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夏子沫身上,上下打量起来,眼神带着同样的审视和好奇:“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

“她叫夏子沫,她和我还有雷克斯我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汪大东抢着介绍。

断肠人盯着夏子沫,眉头越皱越紧,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仿佛要在她身上看出朵花来。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奇怪……真奇怪……不应该啊……”他看了半天,最终像是放弃了,摇摇头,嘀咕了一句:“啧……麻瓜?” 他显然没从夏子沫身上感受到任何战力指数的波动,直接把她归类为了普通人。

夏子沫:“……” 麻瓜?好吧,虽然知道原因,但这称呼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被断肠人这么一打岔,加上汪大东的大嗓门,气氛总算没有之前那么凝滞了,但暗流依旧在无声涌动。断肠人对雷克斯的剧烈反应,以及那句含糊的“麻瓜”评价,都为这顿午餐增添了几分悬疑的色彩。五人围着小桌坐下,断肠人那奇奇怪怪的菜单,即将再次登场。

从断肠人那里回来,最后一节自习课也在夏子沫心不在焉中结束了。放学铃声响起,终极一班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收拾东西离开。

走到校门口,夏子沫像往常一样和大家道别,“大东,亚瑟,小雨,我先走咯。”

“好,路上小心啊小沫!”汪大东挥挥手。

王亚瑟和丁小雨都点了点头,丁小雨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惯常的沉静。

回到家,想到昨天拍摄的照片,夏子沫还想在去黑猫酒店一趟,最好能去探探内部人员的话。夏子沫一头扎进衣帽间,她不能再用昨天那套“狗仔”装扮了,需要更融入那个环境。她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仔细地描画起来。眼线拉长,眼影加深,腮红扫上淡淡的玫瑰色,唇膏选择了稍显成熟的豆沙红。镜中的少女褪去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妩媚。

打开衣柜,手指掠过一件件衣服,最终停在了一条简约却剪裁精致的黑色吊带连衣裙上。它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身和优美的锁骨线条。为了遮掩右肩的伤口和不显得过于暴露,她又搭配了一件同色系的、带点流苏装饰的轻薄小披肩。看着镜子里判若两人的自己,夏子沫深吸一口气,拿起手包,再次拨通了司机李叔的电话。

黑色的轿车再次停在黑猫酒店附近。夏子沫拒绝了李叔陪同的提议,只让他像昨天一样在远处等待。她拢了拢披肩,踩着有些不习惯的高跟鞋,推开了黑猫酒店那扇沉重的、隔绝着两个世界的旋转门。

进去之后都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浪和混杂着烟酒、香水、汗味的浑浊空气瞬间将她吞没。炫目的镭射灯切割着昏暗的空间,舞池里人影幢幢,扭动着身躯。夏子沫强忍着不适,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全场——吧台、卡座、VIP区……没有看到雷克斯的身影,看来他今晚不在,但是看到这里的服务人员,夏子沫感到头疼,她要找谁打听消息呢?

她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吧台,点了一杯名字花哨、颜色绚丽的低度数鸡尾酒,小口啜饮着,眼睛却像雷达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进出的人影,尤其是通往后台和楼上包厢的通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小时了,昨晚跟在雷克斯身边的人一个也没有出现。夏子沫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看来她只能找服务生了。杯中的酒液在迷幻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她看了看腕表,决定不再耗下去,放下还剩大半杯的鸡尾酒,起身朝着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的灯光稍微明亮一些,隔绝了外面的大部分喧嚣。夏子沫站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轻轻撩开披肩的一角,露出右肩。纱布下的伤口已经不再渗血,边缘开始结出深色的痂,但触碰时依旧带着隐隐的刺痛和麻痒感。她叹了口气,小心地将披肩重新拉好,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和妆容,准备出去随机找个服务生问问,想赶紧离开这个喧闹的地方。

她推开卫生间的门,重新踏入昏暗嘈杂的走廊。这条走廊连接着大厅和后门出口,相对人少一些。夏子沫看到前方有个服务生,脚步不由得加快。

就在她离服务生只剩一米的距离时,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从旁边一个卡座区拐了出来,带着浓重的酒气,直直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醉眼惺忪的男人。他打着酒嗝,眼神浑浊地在夏子沫身上扫视,最后定格在她化了妆后更显精致的脸蛋和披肩下若隐若现的锁骨上。

“嘿嘿……小妹妹……嗝……长得真水灵啊……”醉汉咧开嘴,露出熏黄的牙齿,喷出令人作呕的酒气,“一个人啊?多寂寞……来陪陪哥哥喝一杯……哥哥疼你……”他一边说着污言秽语,一边伸出油腻腻的大手,就要去抓夏子沫裸露的手臂!

“你干什么!走开!”夏子沫脸色骤变,胃里一阵翻腾。她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那只咸猪手,厉声呵斥,再抬头发现前方的服务生已经进去了。

“哟嗬……脾气还挺辣!哥哥就喜欢辣的!”醉汉不仅没被吓退,反而被激起了更大的兴趣,淫笑着又逼近一步,张开双臂就想把夏子沫搂进怀里,“别躲嘛小宝贝……让哥哥好好……”

“滚开!别碰我!”夏子沫又惊又怒,一边大声呵斥,一边狼狈地向后躲闪。走廊空间有限,她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边,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醉汉那令人作呕的气息近在咫尺,咸猪手再次抓向她的肩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快如闪电的黑色身影猛地从侧面切入!

“砰——!!!”

一声沉闷的重响!

那个扑向夏子沫的醉汉,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踹飞出去!他肥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走廊对面的墙壁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和骨头撞击的脆响,然后像一滩烂泥般滑倒在地,蜷缩着呻吟起来,酒似乎也醒了大半,只剩下惊恐的哀嚎。

夏子沫靠着墙壁,目光惊愕地看向那个突然出现、将醉鬼男踹飞的人影。

那人背对着她,身形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黑色的西裤衬得双腿笔直修长。最显眼的是他左耳上那枚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折射出冰冷光芒的钻石耳钉,以及那被精心梳理上去、露出饱满额头的发型。

他缓缓转过身。

灯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眼镜早已不见踪影,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不是雷克斯,还能是谁?!

“雷……雷克斯?!”夏子沫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尚未平息的慌乱而微微发颤,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散发着强烈黑暗气场的男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后半句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浓浓的困惑和一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质问——他怎么会恰好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以这副模样出现?

雷克斯没有立刻回答她。他那冰冷锐利的目光先是扫了一眼地上哀嚎的醉汉,眼神如同看垃圾一般,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随即,他的目光转向夏子沫。

那目光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看穿她精心修饰的妆容和刻意的伪装。他的视线在她微微凌乱的发丝、惊魂未定的苍白小脸,以及因为刚才推搡而有些滑落的披肩处停顿了一下——那里,隐约露出了包裹着纱布的肩头一角。

雷克斯的眼神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淡然。他缓缓走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夏子沫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后背紧紧贴着墙壁。

“这句话,”雷克斯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完全不同于白天的温润,在嘈杂的音乐背景中清晰地传入夏子沫耳中,“应该是我问你吧,沫沫,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玩味。

“黑猫酒店……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