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一片沉默寂静,夏子沫强压下脑海中翻腾的记忆碎片和原主残留的剧烈情感波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些属于过去的、带着酒气和泪水的告白,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合时宜。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中那因记忆冲击而产生的混乱悲恸已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疏离。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淬了冰的刀子:“雷克斯,”她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不带任何感情和温度,“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
听着她这全然陌生的、带着决绝的冷淡声音,雷克斯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猝不及防地攫住了他,让他引以为傲的镇定出现了一丝裂痕。
夏子沫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他,那双曾经盛满爱慕和羞涩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清醒的审视和淡淡的嘲讽。
“既然四年前你就知道我喜欢你这件事,”她的声音清晰而锐利,每一个字都像在揭开一道陈旧的伤疤,“那么在我出国前,整整一个月,你有过任何回应吗?哪怕一丝一毫的表示?”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眼神却更加冰冷:“我知道的,你喜欢黄安琪。为了她,你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放我鸽子,无视我的感受。所以,四年前,我选择放下,选择离开,前往美国。你说我这四年都不联系你?”
夏子沫向前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雷克斯那双此刻毫无遮挡、显得格外深邃锐利的眼睛:“那么你呢,雷克斯?在我离开的这四年里,你有哪怕一次,想过主动联系我吗?”
她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雷克斯的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解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是啊,他没有。在得知她离开的消息后,除了最初的震惊和……一丝莫名的空落,他更多的是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占据了——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她凭什么,在那样告白之后,又那样不告而别?
夏子沫看着他那哑口无言的样子,那抹自嘲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彻底的了悟和决绝:“更何况,那个时候,是我喝醉了。喝醉的人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她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雷克斯的脸,仿佛要将这张曾经刻骨铭心的面容彻底从心底剜去,声音轻而坚定,如同最终的审判:“雷克斯,在我决定登上飞机、离开这里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决定了——不再喜欢你。”
轰——!
这句话,比任何攻击都更具杀伤力!雷克斯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而陌生的刺痛!这痛感如此强烈,让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为什么?”
他脑中一片混乱。四年前,他确实对黄安琪有着好感。但那真的是喜欢吗?还是,仅仅因为她是汪大东喜欢的人?他不甘心!不甘心那个只有一身蛮力、头脑简单的汪大东,总是被所有人环绕!他想把黄安琪抢过来,证明自己比汪大东强!
可是……那一晚呢?
那个醉醺醺、哭得像个泪人一样抱着他,语无伦次诉说着喜欢和委屈的夏子沫……
当她说出“喜欢你”的时候,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心跳加速!浑身的血液如同沸腾般灼热!那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和紧张,那种仿佛灵魂都被点燃的感觉……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
他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离开她家的,只觉得脚步虚浮,头脑发热。在那之后的一个月,他总是不自觉地开始关注她。看到她低头看书时垂下的睫毛,看到她体育课时跑过操场飞扬的发梢,甚至看到她偶尔和汪大东说笑时露出的酒窝……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不知何时开始占据了他的视线。直到那天,老师宣布她转学去了美国,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告别,她就那么突然地、彻底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那股瞬间席卷而来的空茫和被抛弃的愤怒,至今记忆犹新。
雷克斯猛地从混乱的思绪中回神,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身前的人,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她变了,真的变了。不再是那个眼里只有他的女孩,她的眼神如此陌生而坚定。
夏子沫被他过于专注和复杂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抿了抿唇,压下心头那丝因原主记忆而残留的异样感,冷声道:“如果没事,我先走了。”她转身欲走。
“等等!”雷克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在她身后响起。
夏子沫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雷克斯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沫沫……对不起。”
夏子沫的身体微微一僵。
“以前对你的伤害,我很抱歉。”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悔意,不再是之前的表演。
夏子沫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困惑和怀疑:“你说什么?”她无法相信,这个心机深沉、掌控欲极强的男人会突然道歉。
“我说真的。”雷克斯向前一步,目光坦然地迎上她怀疑的眼神,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种近乎直白的坦诚,“在你当年跟我告白之后,我慢慢发现我对你的关注越来越多。总是不经意间就在看着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在一点点揭开自己尘封的心事:“当我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我才发现……”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某个重要的答案,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我对安琪的……根本就不是喜欢!”
“什么?!”
夏子沫的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比刚才得知雷克斯知道她心意时还要震惊十倍!百倍!她的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核弹,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轰鸣!
雷克斯他不喜欢黄安琪了?!
那他……那他为什么还要对付汪大东?为什么还要按照原剧情那样,一步步设下陷阱,想要摧毁汪大东和终极一班?!
这个认知彻底颠覆了夏子沫对“剧情”和眼前这个男人的所有理解!
雷克斯看到她彻底惊呆、不可置信的表情,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无奈的苦笑。这个反应,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有趣。他继续说道:“是的,沫沫,那不是喜欢。那或许只是……”
“等等!”夏子沫猛地抬手打断他,声音因为极度的混乱而有些尖锐,“别说了!”
她的脑子里现在完全是一团乱麻!信息量太大,冲击太强!雷克斯不喜欢黄安琪了!这个原著里最大的反派动机之一,竟然不存在了?!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对付汪大东?还是有更深层的原因?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未知的旋涡,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她现在根本无法思考,无法判断雷克斯话里的真假,更无法消化这彻底颠覆的信息。她需要空间!需要一个人冷静!需要好好想想!
“乱了……都乱了……”夏子沫喃喃自语,眼神仿佛失去了焦距。她不敢再看雷克斯,仿佛再多看一眼,那混乱的思绪就会彻底爆炸。她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和逃避:“我……我先走了。”
她不敢再多停留一秒,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向门口,手忙脚乱地拧开门锁,仓皇地逃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厚重的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办公室内的一切。
雷克斯站在原地,没有追出去。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脸上那抹无奈的苦笑渐渐敛去,深邃的眼眸中,翻涌起更加深沉、更加执拗的情绪。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拉住她手腕时的温度。
“沫沫……”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四年了……”
他眼神微眯,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我不会放手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她只想离那个地方远一点,远离雷克斯那带着强烈压迫感和颠覆性话语的空间。高跟鞋踩在寂静的后巷地面上,发出空洞而急促的回响,像她此刻狂乱的心跳。
她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向前走,霓虹灯在她眼中扭曲成模糊的光斑,街边的喧闹仿佛隔着厚厚的玻璃,遥远而不真切。
“怎么会这样……”一个声音在她心底疯狂呐喊,如同魔咒般反复回响。
“他说他不喜欢黄安琪了……他说他早就不喜欢了……”
这个认知让她原本对“剧情”笃信不疑的认知框架里!核心的动机之一崩塌了!
雷克斯他不喜欢黄安琪了!那原著里他处心积虑对付汪大东,最终导致兄弟反目、终极一班分崩离析的剧情推动力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比汪大东强?为了那份扭曲的嫉妒和不甘?可如果连对黄安琪的“喜欢”都是假的,这份嫉妒和不甘的根基又在哪里?还是说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黄安琪,而是汪大东本身?或者终极一班?
一切似乎都在沿着既定的轨道滑行!雷克斯的“不喜欢黄安琪”,仿佛只是他个人情感上微不足道的调整,对他黑暗的计划毫无影响!
她以为握住了颠覆剧情的钥匙,却发现那可能只是通往更深迷宫的一扇门。
“好烦啊……” 她停下脚步,靠着冰冷的墙壁,疲惫地闭上眼睛,胸口闷得快要窒息。巨大的信息量如同乱麻,疯狂地缠绕着她的思绪。
雷克斯知道她过去的心意,还道歉了,那她要怎么做,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没有办法好好面对他了。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夏子沫睁开眼,望着眼前车水马龙却无比陌生的街道,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感将她紧紧包围。
毫无头绪。
她就像一个手握残破地图的旅人,站在迷雾重重的十字路口,不知该往何处去,才能避免那似乎早已注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