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妆错付
永熙十三年,暮春。
丞相府的红绸从垂花门绕到正厅,簌簌落着的海棠花瓣沾了喜庆,倒添了几分艳色。沈青芜坐在镜前,看着镜中一身嫁衣的自己,指尖无意识地掐着袖口绣着的并蒂莲。
“小姐,时辰快到了。”贴身侍女挽月捧着凤冠,声音里藏着几分不忍,“真的……不去求老爷再想想吗?”
沈青芜抬眸,镜中女子眉眼清丽,只是眼底没半分待嫁的欢喜。她是丞相府的嫡女,本该嫁给太子为妃,可三日前,嫡妹沈清瑶突然染了“急病”,太医说需静养三月,绝不能行婚嫁之事。
帝王赐婚的旨意难违,父亲沈丞相在书房踱了一夜,最终红着眼眶对她说:“青芜,算父亲求你,替你妹妹嫁去靖王府吧。”
靖王萧玦,当今圣上的第七子,生母是早逝的更衣,自小在宫外皇庄长大,十二岁才回东宫。他性情寡言,胸无城府,既无兵权也无圣宠,是京中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边缘王爷。传闻他前年在围场坠马伤了腿,至今行走仍需扶杖,更是成了京中笑谈。
“不必了。”沈青芜接过凤冠,任由挽月为自己戴上,“父亲有难处,妹妹身子弱,这门亲,我替了便是。”
她话音刚落,外头传来鞭炮声,迎亲的队伍已到了府外。沈青芜深吸一口气,起身时脚步稳了稳,大红的裙摆扫过地面,像一片燃尽的火焰。
花轿摇摇晃晃,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靖王府。与丞相府的热闹不同,靖王府门前冷冷清清,只有两个老仆守着,连迎亲的喜娘都透着敷衍。
沈青芜被扶下花轿,没看见新郎官。挽月攥紧了她的手,低声道:“小姐,靖王……好像没来。”
沈青芜心尖微涩,却还是挺直了脊背。她跟着喜娘进了府,穿过空荡荡的庭院,最后停在一间简陋的正厅里。厅中只有一张供桌,上面摆着天地君亲师的牌位,连红烛都只剩半截。
“王妃,王爷今日身子不适,拜堂就免了。”一个老嬷嬷走过来,语气平淡,“您先回房吧,晚些时候王爷会过去。”
沈青芜点点头,没说什么。她跟着老嬷嬷往后院走,路上听着下人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丞相府把嫡女送来当替罪羊,咱们王爷还不乐意呢!”
“可不是嘛,王爷本来就不想娶,这下更糟了,听说早上还发了脾气,把药都摔了。”
“嘘……小声点,别让王妃听见了。”
沈青芜假装没听见,只是脚步又沉了几分。她住的院子叫“青芜院”,名字倒是巧合,只是院子里杂草丛生,窗棂上还沾着蛛网,一看就是许久没人住过。
挽月气得眼圈发红:“这靖王府也太过分了!小姐,咱们不能受这委屈!”
“既来之,则安之。”沈青芜坐在桌边,看着窗外枯黄的藤蔓,“挽月,去打盆水来,咱们自己收拾。”
她从不指望靠别人,更不指望一个素未谋面、还对她心存不满的王爷。她来这里,是为了替父亲分忧,替妹妹挡灾,至于自己的婚事,她没抱半分期待。
入夜后,靖王府更显冷清。沈青芜卸了凤冠,换了身素色衣裙,正和挽月整理行李,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王爷来了。”挽月小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