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圆月裂出一道血痕。
雨水冲刷着挡风玻璃,水痕扭曲了校门口“禁止鸣笛”的标牌。我盯着后视镜里那个佝偻的轮廓——他拖着右腿在积水里跋涉,雨衣帽檐压得看不见脸,像截被雷劈焦的枯木。
“车牌。” 登记板猝然拍上车窗,雨水溅进我新买的Valentino高跟鞋。真可惜,这双鞋上周才在殷商祭祀坑沾过人血。
我从蟒蛇皮包里抽出青铜刀鞘压住躁动的嗡鸣,摇下车窗递去名片:“苏凝。账单寄历史研究院三楼。”
他登记的手突然痉挛,原子笔在暴雨中划出刺耳鸣叫。闪电劈落的刹那,我清楚看见他后颈皮肤下浮出三枚暗红齿痕——和我尾椎上日夜灼烧的狐咒印记,如同复刻。
三千年前的画面撞进颅骨:鹿台焦黑梁柱轰然倒塌时,我攥着淬咒的青铜刀捅进他后背。龙纹玄衣吸饱了血,沉甸甸贴在他脊骨上,像幅裹尸布。
“苏护之女?” 他当时咳着血笑,滚烫的血珠溅在我眼皮上,“剜心为咒…且看苍天饶过谁。”
摔进积水的登机板溅起泥浆。他抬头刹那,我包里青铜刀猛然暴动!刀鞘暗扣自行弹开,夔龙纹吞口处渗出暗红血珠。
监控器红光扫过他眼睛。那双瞳孔深处,重瞳鬼火似地浮出又湮灭。
“苏…苏教授?” 他喉咙里挤出砂纸摩擦般的声音。雨水顺着他凹陷的颧骨淌下,在下巴凝成混浊的水滴。多可笑,曾令八百诸侯战栗的暴君,如今裹着二十块一件的化纤雨衣,右裤腿空荡荡打着晃。
我抽出他胸牌的手指故意擦过他锁骨。触感像摸到一具裹皮的骷髅,但体温烫得反常——属于商纣王殷受的、燃烧了三千年的业火,正蛰伏在这具枯骨里。
“殷受。”我念着塑封卡片上的名字,舌尖尝到铁锈味,“住教职工宿舍?”
“地、地下室。”他佝偻着背去捞泡烂的登记板,雨衣后领滑落处,暴露出脊椎骨节嶙峋的凸起,像一串随时会破皮而出的獠牙。
地下室霉味比尸窖更浓。
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墙皮翻卷,裂缝里塞着干涸的油彩——是拓片!残缺的商甲骨文被血红色颜料覆盖,勾勒出无数剜心场景:九尾狐爪穿透冕服,帝王心脏在兽爪中搏动,背景永远燃烧着鹿台烈火。
“您坐。”他把唯一的木凳推给我,搪瓷缸里三根黄褐色的毛漂浮在沸水上。
是狐狸毛。我尾椎猝然刺痛,慌忙并紧双腿掩盖裙下静电般的噼啪声——月圆夜还有三天,狐尾竟已开始躁动!
“这里…有狗?”我盯着墙角堆叠的《环球献血报》,最新头条赫然是《神秘“血库侠”18年献血7800毫升》,配图打了马赛克,但枯瘦如柴的轮廓和他如出一辙。
“没、没养。”他左手神经质地蜷进袖管,可我还是看见了:掌心两枚焦黑篆字“暴君”正渗出脓血,和我包里青铜刀的嗡鸣共振。诅咒在互相召唤。
我猛然攥住他手腕按向桌面!
搪瓷缸翻倒,沸水泼在他溃烂的掌纹间滋滋作响,他竟闷哼都不曾发出。皮肤接触的刹那,RH-null型血的甜腥味轰然冲进鼻腔。血管里的狐毒沸腾了,视野中他颈动脉突突跳动的青蓝色血管,幻化成盛满琼浆的玉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