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路过几个踢足球回来的大孩子，听见了，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周子宁要娶林薇？！猪八戒要娶孙悟空咯！”“林薇，你口味真独特啊！”
林薇被笑得有点挂不住，恼羞成怒地冲那些大孩子挥拳头：“笑什么笑！再笑让我哥揍你们！”赶跑那些讨厌鬼，她回头看见周子宁还傻愣愣地保持着仰头的姿势，脸颊红得快要爆炸，小眼镜都起雾了。
她以为他也要笑她，顿时有点气急败坏，虚张声势地跺脚：“喂！小胖子！说话呀！敢不敢打赌？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反悔谁是小狗！”
她伸出沾满沙子和糖渍的小拇指，硬邦邦地递到他鼻子底下。
周子宁看着那根不甚干净的小拇指，又透过起雾的镜片看看她因为夕阳和羞恼而格外明亮的脸庞。沙坑旁的老银杏树沙沙作响，像也在偷笑。
他慢吞吞地、迟疑地，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拇指，小心翼翼地勾住了她的。
指尖有点凉，还带着沙砾的粗糙感。
“哦……”他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镜片后的眼睛，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很快又隐没在羞涩里。
“哦什么哦！要说‘好’！”林薇不满地晃了晃勾住的手指。
“……好。”他小声补充。
“这还差不多！”林薇满意了，用力晃了两下交缠的小拇指，“盖章！生效！哈哈哈，周子宁，你要努力变成大帅哥哦！不然我就嫁给别人啦！”
她松开手，蹦蹦跳跳地跑远了，嘴里哼着跑调的流行歌，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消失在单元门洞里。
周子宁还蹲在沙坑里，愣愣地看着自己那根残留着一点甜腻布丁味和沙子的小拇指。夕阳在他圆滚滚的身体轮廓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光边。
他极轻极轻地，推了下滑下鼻梁的眼镜。
远处传来林薇妈妈喊她回家吃饭的嘹亮嗓音。
他慢慢低下头，继续用塑料铲子挖沙子，只是动作更慢了些。挖着挖着，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才不要当小狗。”
十五年，足够一座老城脱胎换骨。
林薇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出机场闸口，揉了揉因长途飞行而酸涩的眉心。伦敦的雨下得人发霉，终于回来了，呼吸到的空气却也是陌生的。家搬了，老家属院早拆了，盖起了闪闪发光的购物中心。
就连记忆里的人，也面目全非。
她没想到会在回国后第一场不得不参加的商业晚宴上，听到“周子宁”这个名字。
不是从别人嘴里，而是从主办方那位秃顶发福的老总口中，用一种近乎谄媚的、提起传说般的语气。
“……能请到周先生拨冗莅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寰宇科技这次回国投资，可是掀起了好大风浪……”
林薇端着一杯香槟，躲在角落里，尽量降低存在感。身上这条借来的礼服裙勒得她喘不过气。寰宇科技？那个横空出世、资金雄厚到让所有业内人士瞠目的神秘公司？周子宁？是重名吧？那个被她欺负了只会红着脸推眼镜的小胖子？
她下意识地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搜寻。没有胖子，没有戴眼镜的。满场精英，个个光鲜亮丽。
然后，入口处一阵细微的骚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