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厅堂面面相觑、风中凌乱的林家主子下人,和一个快要晕厥过去的老夫人。
后院老槐树下。
阿灼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个宝贝破瓦盆,盆里水确实有些浑浊,几只大脑袋细尾巴的小蝌蚪优哉游哉地摆动着刚冒头的小腿,对即将围观它们的显赫人物一无所知。
三位身份尊贵的“监工”围成一圈,目光复杂地盯着那盆微不足道的生命。
林承煜皱着眉,嫌弃地用扇子掩了掩鼻,嘴硬道:“就这?黑不溜秋的,有什么可宝贝的?脏死了。”眼神却忍不住往盆里瞟。
赵沅蹲在旁边,毫无千金小姐的架子,用华丽的刀鞘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水面,惊得蝌蚪四散:“嘿,还挺活泼!阿灼,养肥了能炸着吃吗?撒点椒盐肯定香!”
阿灼吓得赶紧把盆子往后挪了挪,护犊子似的:“不能吃!沅沅姐!它们会长成大青蛙,捉害虫的!”她看向赵沅的眼神带着点小小的谴责。
萧琢没参与这些幼稚的对话,他只是看着阿灼熟练地找来一个干净的瓦盆,从旁边水缸里舀入清澈的井水,又小心翼翼地将蝌蚪一只只捞过去。她的动作轻柔又专注,侧脸在树影斑驳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柔和宁静,与方才厅堂里的惊心动魄仿佛是两个世界。
“你倒是心宽。”萧琢忽然开口,声音不高,打破了这片刻的古怪和谐。
阿灼动作没停,注意力还在蝌蚪上,小声嘟囔回应:“它们离了活水,会死的。”就像她,离了林府,也不知道能去哪儿。但这些更深的心思,她不会对任何人说。
林承煜哼了一声,试图找回场子:“几只蝌蚪而已,死了就死了!小爷明天给你买一缸锦鲤!又大又漂亮的那种!”
阿灼摇摇头,声音很轻却坚定:“不要。它们就很好。”她将最后一只蝌蚪捞进新盆,轻轻松了口气。
赵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用肩膀撞了一下林承煜,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喂,病秧子,你来真的?真看上我们家阿灼了?”
林承煜耳根“唰”地一下红透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猛地拔高,结结巴巴:“胡、胡说什么!小爷我是……是看不惯那算命的胡说八道!她好歹是我林府的人,轮得到别人喊打喊杀?轮得到某些来历不明的人预定吗?!”眼神像小刀子一样狠狠剐向萧琢。
萧琢仿佛没听见他的指桑骂槐,目光仍落在安顿好蝌蚪、正擦着手的阿灼身上,淡淡道:“承诺就是承诺。与来历无关。”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十年前的事,谁说得清!”林承煜呛声,语气里的酸意几乎要溢出来。
“比某些连自己心意都看不清、只会虚张声势的人,总要强些。”萧琢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杀伤力却十足。
“你!”
“好了好了!”赵沅赶紧站起身打圆场,虽然她看这俩男人针锋相对看得津津有味,“吵什么吵,吓着我的小蝌蚪……啊不,吓着阿灼的蝌蚪了!”
阿灼已经换好了水,把新瓦盆重新放回树根阴凉处,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三位明显还在暗中较劲、气氛紧张的贵人,搓了搓衣角,小声道:“换……换好了。谢谢……谢谢少爷,谢谢沅沅姐,谢谢……萧公子。”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萧琢,选了个最客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