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电话被利落地挂断了。
房间里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陆远还坐在地板上，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腰疼？尾椎骨疼？不存在的。他现在全身的感官都失灵了，只剩下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老妈的魔音穿脑：婚房…十年前…精装…带学区…丈母娘…抱孙子…
旁边的床上传来细微的响动。
陆远僵硬地、一格一格地扭过头。
林晓晓已经松开了裹紧的被子，正慢慢地坐直身体。被子滑落到腰间，露出里面那件…呃…明显是陆远自己那件宽大的、皱巴巴的灰色T恤。她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陆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尴尬、无措、还有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期待，像打翻的颜料盘混在一起。他咽了口唾沫，干涩的喉咙发出一点声响。
“那个…晓晓…”他舔了舔嘴唇，声音干巴巴的，“我…我妈她…就那样…风风火火的…说话不过脑子…” 他试图解释，但越说越觉得苍白无力，“那个…婚房的事…我…我真不知道！我发誓！我要知道，我…”
“陆远。”林晓晓忽然开口，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辩解。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沙哑，还有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远的心猛地一沉。完了，要宣判了。他紧张地看着她。
只见林晓晓慢慢地抬起头。长发滑向两边，露出了她的脸。
没有预想中的愤怒，也没有委屈的泪水。
那张白皙精致的脸上，此刻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过后的茫然，有羞赧未褪的红晕，有被这巨大乌龙砸中的哭笑不得，甚至…陆远怀疑自己眼花了…在那双还带着点水汽的漂亮眼睛里，他似乎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一闪而过的…亮光？像是黑暗中擦亮了一瞬的火柴。
她看着坐在地板上、一脸紧张兮兮、头发乱得像鸟窝的陆远，看了足足有五秒钟。
然后，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那不是一个开怀大笑的弧度，更像是一种绷不住了的、带着巨大荒谬感的笑意。
“噗嗤…”
一声轻不可闻的笑声，终于从她唇边逸了出来。
紧接着，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那笑意迅速在她脸上蔓延开来。肩膀开始微微抖动，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脸颊上那抹红晕显得更加生动。
“哈哈…哈哈哈…”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一开始还压抑着，后来索性放开了，清脆的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点自嘲，带着点无奈，还有劫后余生般的释然。
她一边笑，一边用手指了指陆远，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了指那个已经黑屏的手机。
“陆远…你妈…你妈她…”她笑得有点喘不上气，“她真是…绝了！神算子啊？十年前…哈哈哈…十年前我们才多大？她就…她就买婚房了？还怕租出去？哈哈哈…”
看着林晓晓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陆远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咚”地一声落回了肚子里。还好，没炸。他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也跟着傻呵呵地笑起来，虽然腰和屁股还在隐隐作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