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被硬生生塞进一具腐朽棺木的困兽,每一次挣扎都撞击着遍布裂痕的内壁,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与冰冷。
黑暗粘稠,浸透了药石的苦涩和一种更令人窒息的、血肉衰败独有的甜腥。
他猛地抽了一口气,喉管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疼。
眼皮重若千斤,挣扎了数次,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野花了更久才对焦。古旧的床幔泛着陈旧的黄,边角挂着蛛网,随穿堂风细微摇曳。
房梁黝黑,积着年深日久的污垢。一盏油灯如豆,搁在床边矮几上,将他搭在锦被外、那只枯瘦干瘪、布满深褐色斑点的手掌,在墙壁上投射出鬼爪般摇曳不定的阴影。
冰冷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入脑海——七玄门、惊蛟会、肉身枯败、长春功、夺舍、韩立……
《凡人修仙传》!墨居仁?!
一个房贷还欠着银行几十年的苦逼社畜,居然穿成了这个同名同姓、机关算尽却注定被主角韩立反杀吞魂、连投胎机会都没有的终极炮灰?!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炸开,沿着僵死的脊柱疯狂窜上天灵盖,四肢百骸刹那间凉透。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原著中自己的神魂被困在这具逐渐腐烂的躯壳里,眼睁睁看着那个叫韩立的小子一步步踏上仙途,最终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彻底抹去的绝望画面。
不行!绝对不行!好不容易再活一次,哪怕顶着这具半死不活的身体,也比彻底湮灭强一万倍!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穿越带来的混乱和虚弱,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响,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震得五脏六腑移位般疼痛,眼前金星乱冒,差点又背过气去。
这身体,已经烂得差不多了。油尽灯枯,剧毒缠身。
按照“原著剧情”,他现在就该拖着这残躯,去物色那个叫韩立的小子,用尽手段控制他修炼长春功,然后进行那十死无生、自取灭亡的夺舍!
他知道剧情!他知道韩立是谁!他知道那小子怀里揣着怎样的惊天外挂和天命!
去他妈的夺舍!跟一个挂逼主角抢身体?他但凡多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几十年网文阅读经验、以及那刻在社畜灵魂里的“风险规避”本能的最大不尊重!
剧烈的情绪波动耗光了他刚艰难凝聚起的一点力气,黑暗再次袭来,他头一歪,又昏死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是被一阵极轻微、带着迟疑的脚步声和少年人略显急促紧张的呼吸声惊醒。
他艰难地偏过头,看到一个穿着七玄门低阶弟子服饰、皮肤黝黑、相貌普通、约莫十来岁的少年,正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破旧陶碗,小心翼翼地从门边探进半个身子。
少年眼神清亮,却带着远超年龄的谨慎和戒备,像只初次离开巢穴、警惕打量着陌生世界的幼兽。
韩立。活的。
少年版。
未来的韩老魔。
墨居仁的心脏先是漏跳一拍,随即在胸腔里擂鼓般狂撞起来。就是他!自己能不能活下去,甚至能不能活得好的关键!
他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卧槽”,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调动起前世应付难缠甲方的全部演技,在干瘪枯槁的脸上挤出一个自以为最和蔼可亲、实则可能因虚弱和痛苦而显得有些扭曲的笑容,嗓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