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晨读课的琅琅书声里,第三排的小花突然尖叫起来。铅笔盒摔在地上,橡皮滚到张栓柱脚边,女生捂着眼睛抖得像片落叶,马尾辫上的红绳随着颤抖扫着桌面。

“又是那个老头……”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白胡子,拄拐杖,总在梦里追我,说要带我去看红鞋子……”

李老师皱着眉把小花扶到办公室,班里立刻炸开了锅。后排男生模仿着白胡子老头的佝偻样,女生们则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说小花前阵子去旧教学楼捡过跳绳,怕是撞了邪。

“她脸色好差。” 王猛凑到栓柱耳边,胖手指着小花空荡的座位,“你看她昨天穿的蓝布衫,背后是不是有块灰印子?像个手印。”

栓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课桌上果然残留着淡淡的灰痕,形状像只枯瘦的手掌。他后颈的骨纹微微发烫,静心诀在丹田自动流转起来 —— 这不是普通的噩梦,那灰印子里裹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跟老槐树下黑袍黑影的气息有几分相似,却更阴柔些。

课间操时,小花被她妈接走了,临走前回头望了栓柱一眼,眼神里满是求助。王猛戳了戳栓柱的胳膊:“你不帮帮她?上次二柱子和三丫都是你救的。”

“我试试。” 栓柱望着母女俩远去的背影,想起张翰升说过的话:“寻常邪祟怕三样东西,桃木、铁器、童子尿。实在没辙,一把剪刀也能顶事。”

放学后,他绕到小花家院外。土坯房的烟囱没冒烟,窗纸上贴着的红窗花歪歪扭扭,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栓柱刚要敲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小花的哭声:“我不去医院!那里的白大褂跟梦里的老头一样!”

“娃吓着了,” 小花妈在屋里叹气,“村医说不是病,让去铁刹山找道长……”

栓柱推开虚掩的院门,篱笆上的牵牛花蔫头耷脑,花瓣上沾着些灰色粉末,跟课桌上的灰印子一模一样。“婶子,我是小花的同学。” 他站在门口喊,“我知道咋让她不做噩梦。”

小花妈开门时眼圈红红的,看到是个半大孩子,脸上露出些犹豫,但还是侧身让他进来:“你有啥法子?只要能让娃好,啥都愿意试。”

屋里弥漫着股淡淡的霉味,小花缩在炕角,抱着枕头瑟瑟发抖,看到栓柱突然眼睛一亮:“你能帮我?”

“嗯。” 栓柱走到炕边,果然在床头墙上看到个淡灰色的手印,五指细长,指节突出,跟他三岁时在自家灶台上见过的 “瘦高个” 鬼魂手印一模一样!只是那时的手印是湿漉漉的,这个却干得像蒙了层灰。

“找把剪刀来,要铁的,越锋利越好。” 他指着炕桌,“再拿张红纸。”

小花妈赶紧找出把锈迹斑斑的剪刀,红纸是过年剩下的福字边角料。栓柱用剪刀把红纸剪成个小三角,又让小花妈找来红线,把三角纸缠在剪刀把上。

“今晚把剪刀放在枕头底下,” 他调整着剪刀的角度,让刀尖正对着门口,“铁能辟邪,尖朝门口能挡住不干净的东西。记住,千万别让剪刀尖对着人。”

小花怯生生地问:“要是…… 要是他还来呢?”

“他不敢碰这剪刀,” 栓柱想起老道教的口诀,压低声音说,“你就默念‘剪刀利,鬼神避’,保准管用。” 他盯着墙上的灰手印,突然补充道,“明早要是剪刀有啥变化,记得告诉我。”

离开小花家时,暮色已经漫过篱笆。栓柱回头望了眼,看到个模糊的白影在屋顶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像阵风。他摸了摸胸口的木牌,“承玄” 二字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他小心。

第二天一早,栓柱刚到学校,就被小花妈堵在了校门口。她手里攥着把剪刀,脸色又惊又喜:“管用了!娃昨晚没做噩梦,睡得特香!” 她把剪刀递过来,“就是这刀尖……”

栓柱接过剪刀,发现原本锋利的刀尖断了半寸,断口处焦黑一片,还沾着些灰白色的绒毛,像是被火烧过。他心里一动,这不是普通鬼魂,居然能弄断铁剪刀?

“我能去看看小花吗?” 他问。

小花家的炕头墙上,那个淡灰色手印淡了许多,但轮廓还在。小花坐在桌边吃早饭,气色好了不少,看到剪刀尖的断口突然说:“昨晚好像听见‘滋啦’一声,像烧柴火。”

栓柱走到墙边,用指尖碰了碰手印,触感冰凉,还带着点粗糙的颗粒感。静心诀运转时,能看到手印里的黑气正在慢慢消散,像被阳光晒化的冰。

“这手印……” 小花妈也注意到了,“昨天还挺清楚的,咋变浅了?”

“被剪刀镇住了。” 栓柱放下心来,“再放两天剪刀,等手印彻底没了就好了。” 他把断尖的剪刀还给小花妈,“这剪刀先别扔,用红布包起来放灶膛旁边,能镇宅。”

上课铃响时,栓柱冲进教室,王猛立刻凑过来:“成了?我就说你有本事!” 他压低声音,“刚才我听李老师说,旧宿舍楼要拆了,工人昨天挖地基时挖出些骨头渣,吓得停工了。”

栓柱心里咯噔一下,旧宿舍楼正是那个 “断脖子” 学生出事的地方。他想起第 5 章看到的蓝校服身影,还有王猛说的红鞋,总觉得这些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一整天,小花都没再哭闹,只是偶尔会盯着门口发呆。放学铃响时,她走到栓柱桌前,把块水果糖放在他课本上:“谢谢你。” 糖果纸是红色的,印着朵并蒂莲,跟红绣鞋上的花样很像。

栓柱捏着糖果往家走,夕阳把巷口的影子拉得老长。经过小花家那条巷时,突然看到个白胡子老头背对着他站在巷口,蓝布衫洗得发白,手里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拐杖。

“老爷爷,您找谁家?” 栓柱想起小花的噩梦,心里有些发紧。

老头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眼睛眯成条缝,看了看栓柱,又看了看小花家的方向,突然咧开嘴笑了。这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牙,像野兽的獠牙,在夕阳下闪着寒光!

“找个小姑娘,”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木头,“穿红鞋的……”

栓柱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攥紧了手里的水果糖,指尖掐着静心诀的手势。老头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像是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你身上有好东西啊……” 老头的拐杖在地上点了点,“借我看看?”

“不借!” 栓柱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跑。后颈的骨纹烫得厉害,比任何时候都要灼热,像是在发出警报。他不敢回头,只觉得那道目光像黏在背上的蛛网,甩都甩不掉。

跑到自家院门口时,他喘着粗气回头望,巷口的白胡子老头已经不见了,只有根光秃秃的拐杖扔在地上,杖头刻着个模糊的符号,像是只眼睛。

“咋了这是?” 张老实听到动静出来,看到儿子脸色发白,赶紧把他拉进院,“被啥追了?”

栓柱指着巷口,半天说不出话。直到喝了碗李秀兰递来的热水,才缓过神:“有个白胡子老头,尖牙,要找穿红鞋的小姑娘……”

张老实的脸色瞬间变了,从门后抄起桃木剑:“是不是穿蓝布衫?拐杖头有个眼?” 见栓柱点头,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太爷爷的笔记里写过,这叫‘白须煞’,专缠小姑娘,尤其喜欢穿红鞋的……”

晚饭时,栓柱没什么胃口,脑子里总想着老头的尖牙和拐杖上的眼睛符号。李秀兰把最后一块红薯给他:“道长说你娘七日后要复发,你这几天别惹事,专心学画符。”

栓柱点点头,心里却清楚,那个白胡子老头不会善罢甘休。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水果糖,糖纸已经被攥得发皱。红绣鞋、白须煞、瘦高个鬼魂…… 这些东西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连在一起,而网的中心,似乎就是那些神秘的红绣鞋。

夜里,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无数把断尖的剪刀插在地上,形成个圆圈,圈中间放着只红绣鞋。白胡子老头围着圆圈转,嘴里念叨着:“还差一只…… 就差一只……”

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栓柱摸了摸画符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朱砂的温热。他知道,平静的日子不多了,那个白胡子老头的出现,意味着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邪祟,已经开始不再满足于偷偷摸摸,而是要光明正大地找上门来。

他必须尽快学会更厉害的符咒,不仅为了娘,也为了小花,为了黑山村所有的人。窗外的晨雾里,似乎又有个白影在晃动,但这次,栓柱没有害怕,只是握紧了放在枕边的桃木片。

一场新的较量,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要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