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玦有些疑惑地挑眉，宁昭收回视线，复又坐下安静打坐。
“知道了，疗伤要紧，你还是快些痊愈吧。”
宁昭有些不耐烦了，在山洞口旁边坐下，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他探究的视线。
“我来望风，你伤重未愈，还是快快休息为好。”
第一次对着应玦说出如此体贴的话，宁昭的脸有些扭曲，险些绷不住神色，从心底腾起的怪异感蔓延，叫他一个激灵。
“好。”
应玦应声，再次闭目。
其实这里灵力稀薄，就是打坐个十天半个月，对经脉的修复依旧是微乎其微。
得赶快寻找个灵气充沛之地。
宁昭脑中盘算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悄悄睁开眼，只见不远处的应玦还是那个姿势，只是额头已布满冷汗，嘴唇青白，显然在冲关的关键时刻，此刻必定注意不了他。
他悄悄站起身来，见应玦毫无察觉的样子，又安静而又匆忙地往外走去。
直至走出洞口，应玦也未出声。
他回头望了望，还是那个姿势不曾动过，便安下心来。
走出洞口老远，他仍是不放心，谨慎地望了望四周，见毫无异动，指尖捏了个诀，设了个屏音障。
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更无法听到里面人的声音，修为低的甚至根本察觉不出这里有个屏障。
宁昭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轴残卷，缓慢地展开。
有些小字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基本的内容却没损坏。
这可是宁昭偷偷潜入魔尊府邸取出的秘法，名曰换脉。
这还是他第一次展开这个卷轴，他在魔界被打得半死，拼尽全力才逃回天界，谁知未等好好疗伤，便被龙族发现他暗自前往魔界修炼魔功。
他勉力一战终是不敌，只能被他们五花大绑地扔到诛仙台，慌乱之中胡乱地藏匿秘法，直到今天才有机会拿出来。
说起换脉一法，三界无人不晓，更是将其视为邪功，列入禁术。更何况，关于换脉之法的记录已被尽数销毁，只是一直有传闻，此法藏于魔尊洞府内。
换脉一法能让三界谈之色变，自然有其诡异之处。此法若成功，能将受者血脉与用者血脉进行调换，修为也一并传输过去。调换过后，修为低的一方甚至可能直接魂飞魄散，修为高者，则不得而知了。
因为万年来未曾听闻有人再次成功施展此等邪术。千年前曾有人尝试，落得七窍流血而死的下场。所以，成功后有无反噬依旧是未解之谜。
据宁昭所知，此法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成功施用还要追溯到万年前。
三万年前，魔尊与天界上神相恋，然，天界与魔界本就势同水火，二人身份特殊，竟然互生情愫，自是不被众人接受，魔界和天界都引以为耻，甚至有讨伐之势。
后来，天道责罚，同族迫害，二人被迫拆散，魔尊竟是危在旦夕，快要殒命。上神为了救他，竟是独自开创换脉之法，痴情至此。
在这之后，二人便销声匿迹，只有他们不得善终的传闻。
所幸那位上神创法卷轴仍有流传，宁昭冒着九死一生偷得此法，便是眼馋此法背后的巨大效用。
若是他能与应玦换脉，管他什么天道，管他什么龙族，通通要跪服在他宁昭脚下！
再也不会有人拿他血脉说事！
自逃出天界许多天，眼看着应玦一天比一天有起色，宁昭不免焦急起来。
应玦现在应当是对他还有戒心，但比他刚睁眼时要信任得多。不说全不设防，但好歹容许了他的靠近。
更何况，应玦现在伤重，实力大减，要进行换脉应当顺利得多，他可以开始好好准备了。
宁昭满心欢喜地阅读换脉的步骤。
“换脉第一镜，同命。”
“两心归一，命纹相刻，是为同命。”
宁昭下意识念了一遍，因自幼无人教他识字，平日里除了偷食就是逃亡，更加没有时间自学了。
所以他认字认得磕磕绊绊，也养成了下意识念出来的毛病。
话音刚落，卷轴便腾升起一道白烟，一道人形白影立现，身姿颀长，往上看却瞧不清容貌。
“你……”白影叹息，是一道温和男音，“要练换脉之法么？可确定了？”
“是。”
宁昭微微点头，心中已有了猜测。
此人……莫不是那位为爱换脉的上神？
“你想要换脉之人，可曾知晓？”
宁昭一噎，若是被应玦知晓，怕是要将他挫骨扬灰！
“知晓。”
男子轻笑一声，尽管看不清面容，但宁昭仍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注视，有种被看透灵魂的感觉。
他的嗓音依旧醇厚温润：“我不过是一缕固执残魂，灵力微弱，不便频繁出现，只能在镜成之时告知你，辅助你完成换脉之法。”
“前辈，”宁昭忍不住追问，“这‘两心归一，命纹相刻’何解？”
“命里有时终须有，切莫强求，言尽于此。”
白影含笑，不等宁昭再问，兀自消散了。
“上神！”宁昭试图挽留，却只触及了那一缕即将消散的白烟。
他望着白烟散去，思绪翻涌，终悟不得其法，只能暂时压下。
离开颇久，应玦怕是生疑了，须速速回去。
宁昭一路疾行，踏入山洞前却感到一股强烈的威压，将他也险些排斥在外。
“应玦！”宁昭低喝，是试探，也是提醒。
声音一出，龙威收敛了些许，倒让宁昭有些意外了。
看来，应玦并未恢复记忆。
他走进洞中，一眼便望见正襟危坐的应玦，与他离开时并无二致，只是唇边一道血痕吸引了他的目光，脸色也比离开时更为青白，像是下一刻就要昏过去。
看来他的经脉紊乱并未调息好，反而愈演愈烈。
宁昭大步上前，大力一掌拍到应玦后背，让他“噗”地一声吐出鲜血来，但他的眼睛依旧死死闭着。
不再迟疑，温润的灵力尽数往他身上渡去，宁昭脸色狰狞，那是一种既痛心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若是应玦就这么死了，那他的换脉找谁来！可恨他修炼了这么些天才有的微薄灵力啊，此刻竟然全都给了他的仇人！
应玦毫无反应，宁昭又加大了灵力的输出，同时快速从储物戒中拿出所有的治疗丹，一并塞进应玦的嘴里。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宁昭再次心底大骂应玦。
不是天道宠儿么？怎得如此脆弱！
丝毫不提他将应玦拉下凡界就是为了躲避天道探查。
看着应玦神色渐缓，慢慢恢复了血色，他终于放下心来，灵力却不敢停。
“咳咳……宁昭……”
眼见应玦终于清醒，宁昭停了力道，一把接住往后倒去的应玦，应玦也顺势靠在他的怀里，仰头看着他，眸中是刚苏醒的迷茫。
宁昭接过人，等到怀中真正传来温暖时，身子却僵了半边。
他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别说他抱着别人了，他都未曾给人抱过。
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他的怀里会是昔日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