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心站》

施骅

午夜的地铁站,总是格外安静。没有报站声,没有脚步声,连监控摄像头都仿佛沉睡。

你站在月台边,看着那列从未在地图上出现过的列车缓缓驶入,车门无声地打开,像一张等待已久的嘴。

你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地铁站。这是归心站。一个只对不甘心的人开放的地方。

在这里,时间不是线性的,而是回旋的。记忆不是封存的,而是审判的。

你不是来旅行的。你是来面对自己的。每一个走进归心站的人,都带着遗憾。有人错过爱情,有人背叛誓言,有人亲手把最爱的人推向深渊,却假装那只是命运的错。

他们以为,这趟列车能带他们回到过去。他们以为,只要再试一次,一切就能重来。

但他们错了。归心站不是通往过去的门,而是照出你灵魂深处最黑暗角落的镜子。

你终于来了。不是因为你找到了它。而是因为它找到了你。

第一章:她站在列车前对我笑

凌云,机械工程师,曾经亲手设计过无数精密的齿轮与结构,却在最关键的一天,因为加班错过了初恋女友的最后一面。她后来跳楼自杀了,留下一封没寄出的信,上面只写着:“你终于还是选择了机器,而不是我。”

这封信像一台最精密的机械,每一个字都是一颗嵌入骨髓的齿轮——它们咬合、旋转,把凌云的人生死死卡住。他花了无数个夜晚在图纸上标注公差,却算不准“最后一次机会”的误差;他能让一组行星齿轮在真空里无声运转十年,却没能听见电话那头她呼吸声里越来越大的空洞。

后来他把那张信纸压在了工作台的玻璃板下面,正对着他画图的右手。每当0.5毫米的自动铅笔芯在图纸上沙沙走过,他都会想起她最后那0.5秒的下坠——那是一条他永远画不出的轨迹:没有润滑、没有轴承、没有安全销,只有重力与绝望直接啮合。

夜里,他偶尔会把那封信从玻璃板下抽出来,放在铣床的虎钳上,像对待一块待加工的金属。灯光下,墨迹像一道无法消除的刀痕。他伸手去摸,却只摸到纸的纤维——原来最锋利的刃,从来不在他手里。

那天他赶到医院时,她的尸体还躺在停尸房的铁柜里,脸被撞得面目全非,而他却鬼使神差地从她贴身的口袋里,偷走了那封信。他没告诉任何人,也没报警,就像她从未存在过一样。他甚至把她的照片删得一干二净,仿佛这样就能抹去自己的罪。

直到半年后的午夜,他在地铁站台看到了她——穿着那件他送的红毛衣,站在一列没有编号的列车前,回头冲他笑,就像她从未死过。

他愣在原地,心跳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一样,一阵阵抽痛。

列车没有报站声,也没有任何电子提示,只有车门缓缓打开,像一张无声张开的嘴。身穿红毛衣的她站在门口,目光穿过黑暗,直勾勾地望向他,嘴角带着那抹熟悉又陌生的笑。

“你终于来了。”她轻声说。

他想喊她的名字,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音。

她没动,只是伸出手,朝他轻轻招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