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雪滑痕
## 一、归途
风，像一头饥饿的野兽，在城市的高楼间穿梭咆哮，卷起漫天的鹅毛大雪。雪花密密匝匝，毫不留情地拍打着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冻结。林远缩着脖子，将大衣的领子竖得高高的，试图阻挡那无孔不入的寒意，但刺骨的冷风依然见缝插针地钻进来，让他的身体从内到外都感到一阵阵战栗。他疲惫地走出写字楼厚重的玻璃门，眼前立刻被一片白茫茫、混沌不清的世界所吞没。霓虹灯的光芒在雪幕中变得支离破碎，像是被打散的彩色玻璃，投射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形成斑驳而迷离的光斑。他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白气从鼻腔和 mouth 里喷涌而出，瞬间被风雪撕扯得无影无踪。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天加班到这个点了。项目进度压得像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连日的高强度工作早已让他身心俱疲，眼下的青黑和脸上被冻得微微发红的皮肤，都诉说着这段日子的艰辛。他只想快点回到那间租来的小公寓，洗个热水澡，然后倒头就睡，彻底摆脱这冰冷世界的纠缠。
雪花很快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融化后的雪水顺着发梢滴落，浸湿了衣领。他快步走向停车场，脚步在积雪覆盖的地面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印记。平日里热闹非凡、灯火通明的地下车库，此刻也显得空旷而冷清。只有几盏忽明忽暗的应急灯在头顶发出微弱而昏黄的光芒，在雪白的地面上投下摇曳、斑驳的影子，给这个本就压抑的空间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气氛。他的车，一辆开了好几年的旧款轿车，孤零零地停在角落里的车位上，车顶和引擎盖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在应急灯的照射下反射出冷冽的微光。
他拉开车门，一股夹杂着铁锈味和尘土味的凉意扑面而来，比外面的风雪更加阴冷。他赶紧钻进车里，关上车门，仿佛将外面那个狂暴、冰冷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他搓了搓冻僵的双手，哈了几口热气试图温暖它们，然后插进钥匙，转动 ignition。老旧的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像是在抱怨这恶劣的天气。暖气开得很足，暖风呼呼地从出风口吹出来，但车内的寒意似乎一时半会儿驱散不了，座椅和方向盘摸上去依然冰冷。
他驶出车库，汇入了被雪覆盖的街道。路上的车比平日少了许多，但都开得很慢，小心翼翼，像是在这铺天盖地的白色画布上，谁也不敢轻易下笔。远光灯和雾灯在雪幕中交织成一道道虚幻的光柱，时而明亮，时而被飞舞的雪花吞噬。路灯在风雪中摇曳，投下的光晕也变得模糊不清，像是一个个朦胧的光圈，将路面照得忽明忽暗。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厚重的、不透明的白色滤镜覆盖，所有熟悉的建筑、招牌、路标都变得扭曲、陌生，轮廓在风雪中时隐时现，显得既神秘又压抑，仿佛这座城市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头沉睡的巨兽，而他，只是它梦境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
林远打开车载收音机，想用点声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但除了雪花拍打车身金属和玻璃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轮胎碾过积雪和冰面时发出的咯吱声、偶尔传来的其他车辆引擎低吼声，电台里传出的只有断断续续、刺耳的电流杂音。他拧了拧旋钮，试图调到一个清晰的频道，但收音机似乎也被这恶劣的天气干扰，无论怎么调，传出来的都只是无意义的噪音。他烦躁地关掉收音机，任由那深沉、厚重的寂静重新充斥车厢，只留下风雪声和引擎单调的轰鸣作为唯一的伴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