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十字路口
二十分钟后，林远驶近了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梧桐路和银杏街的交汇处。这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平日里总是车水马龙，喇叭声、引擎声、刹车声汇成一片嘈杂的喧嚣，堵得水泄不通，让他烦躁不已。但今夜，这个宽阔的十字路口显得异常空旷，仿佛被这漫天风雪抽干了所有的生气。只有无数的雪花，在昏黄、微弱的路灯下肆意飞舞，它们时而聚集成团，时而被狂风撕散，像一群没有方向的幽灵，在空中进行着一场永无止境的芭蕾。几盏老旧的红绿灯在风雪的冲击下摇摆不定，灯罩上积满了雪，透出的光也变得黯淡、扭曲，它们机械地、无精打采地变换着颜色，红的、黄的、绿的，在这混沌的白色背景上，闪烁着微弱而不安的光芒，像是这个死寂世界里仅存的、苟延残喘的脉搏，见证着这不寻常的宁静。
林远放慢了车速，老旧的刹车系统在这湿滑的路面上发出低沉的摩擦声。他习惯性地左右看了看，透过被雪花不断拍打、已经有些模糊的挡风玻璃，确认没有车辆从左右两侧的街道驶来。红灯转为了绿灯，那抹绿色在雪夜中显得格外刺眼，仿佛一个无声的催促。他轻点油门，准备左转进入银杏街，驶向家的方向。
就在他即将转动方向盘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光亮。那光很微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和昏暗的路灯交织成的光影中，显得极其不真实，像是雪地里一颗摇曳不定的萤火虫，又像是远处某个破损的霓虹灯管在风中闪烁。但它在动——不是静止的反光，不是被风吹动的塑料袋反射的光芒，而是缓慢、诡异地在移动，轨迹清晰，方向明确，从他的右侧，朝着路口的左侧滑去。
林远的心脏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漏跳了一拍。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瞬间传遍全身。
“怎么回事？”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猛地踩下刹车，脚下的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刹车踏板踩碎。
轮胎在湿滑的、覆盖着薄冰和压实雪花的路面上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像是一头野兽在雪地中垂死挣扎的哀嚎。车身猛地向前一冲，然后一阵不受控制的侧滑，车尾向右甩去，他下意识地反打方向盘，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车辆失控撞向路边的护栏或电线杆。经过几秒钟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煎熬，车子才在即将冲出正常车道前，堪堪停住，停在了十字路口的正中央。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剧烈的跳动声震得他耳膜发疼。后背已经被因惊吓而冒出的冷汗浸湿，贴在冰冷的座椅靠背上，凉飕飕的。他大口地喘着气，肺部因缺氧而火辣辣地疼，眼睛死死盯着右侧的后视镜，试图寻找刚才那抹诡异的光亮，仿佛只要找到它，就能解释刚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右侧，除了依旧在狂舞的雪花和被雪覆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任何轮廓的路面，什么都没有。那盏昏黄的路灯被风雪切割得支离破碎，光线在雪花的折射下变得扭曲、晃动，地面上只有零星的、摇曳不定的光影在晃动，像是一个巨大的、正在呼吸的怪物的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