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蹙眉,但还是示意衙役照办。
苏悦捡起树枝,在院子的泥地上飞快地画起来。
“大人,请您告诉我,最早生病的是哪几个人?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常去什么地方?”
陆辞虽疑惑,还是依言指出几个名字和大致位置。
苏悦的大脑开始疯狂处理这些有限的数据。
她在泥地上画出简单的拓扑图,标记点位,用线条连接。
“你看,”她指着泥地图,“最早是这几个工匠,他们都在同一个区域干活,彼此认识。然后是他们家人…然后是常去那一片卖货的小贩…”
她的树枝在点与点之间移动,逻辑清晰。
“病气…瘟毒,是从一个点,通过接触和…呼吸,这样扩散开的!”她画出放射状的线条。
陆辞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分析疫情。
如此清晰,又如此有说服力。
“所以,必须切断这些连接!”苏悦抬头,眼神灼灼,“第一,所有照顾病患、或者可能接触过病患的人,要用布蒙住口鼻!就像这样!”她扯下自己衬衫一角,示范戴上。
“第二,病患住的地方,还有他们碰过的东西,要用生石灰水反复泼洒!石灰…能杀毒!”
“第三,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饭前便后,必须用流水和肥皂......应该叫皂角洗手!至少搓洗…二十息!”
她语速很快,带着点现代的说话方式,但核心意思陆辞听懂了。
他死死盯着泥地上那幅简陋却惊人骇俗的“疫情扩散图”,久久不语。
这女子的思维方式匪夷所思,所言更是闻所未闻。但...那图上清晰的链条,却又与他暗中查访到的病患关联隐隐吻合。
甚至连那几条扩散的连线,都与他根据病患活动轨迹推测出的传染路径严丝合缝!
这绝非巧合!她究竟如何得知?难道真有过人之智?
信她?若无效,必引发民变,他的官途乃至性命都可能不保。
不信?疫情蔓延,一样是死路一条。
额角青筋狂跳。府尹一日三催,疫情如火…他已无路可走。
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妖女”,和她这套匪夷所思的“妖法”,成了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光,哪怕它是带毒的。
他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破釜沉舟的赤红:“好。本官就赌这一次。依你之言,试行。若无效……”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悦,“你当知后果。”
命令下达。
蒙面、洒石灰、洗手。
执行过程却困难重重,这些古怪的要求引发了更大的骚动和抵触。
“蒙面?何其不雅!憋死老子了!”
“洒这白灰作甚?弄得乌烟瘴气!”
“洗洗洗!皮都搓掉了!穷讲究!”
“陆推官也被妖女蛊惑了!”
“这是何妖法!”
怨声载道,阳奉阴违。
若非陆辞强压,几乎寸步难行。
几天后。
疫情扩散速度似乎慢了一点点。就连看守苏悦的衙役蒋宁,下次送饭时,虽然依旧板着脸,却下意识地将蒙面的布巾往上又拉了拉,遮得更严实了些。
陆辞再次来到小院,虽疲惫,眉宇间却松了半分。
陆辞屏退了左右,独自进入小院。外面传来衙役低声的嘀咕:“大人又单独审那妖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