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共挑了两件素银簪,三支点翠珠花,两件黄金臂钏,五支金步摇,和一套金镶玉累丝烧蓝头面。”
女子只将摆在锦盒里的东西清点一番,便很快报出了价钱,“总共是三千二百六十三两白银。”
“是否需要帮您送至府上?”
鲜少有人会携带大额银票在身上。
所以这种大单,多是问清对方府邸,将东西打包送到府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她说话语速不急不缓,配着脸上和善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般舒服。
待她语毕,飞快拨弄算盘的男孩才停止手里的动作,看着自家姐姐的眼里满载崇拜:“分毫不差。”
“都收起来吧。”苏晚栀略显傲慢的瞥了那些首饰一眼,“本小姐突然不想要了。”
女子笑容松了松,但脸色没多大变化。
反倒是她身边的男孩急红了脸:“怎、怎么能这、这样耍人!”
晚栀忍不住笑,她是发现了,这小家伙一着急就结巴。
还好有面纱挡脸,不然她这时候的笑靥,看在别人眼里就成了明晃晃的挑衅。
原先两个嫉妒到眼红的店员,脸上挂起幸灾乐祸的笑,嘲讽女店员白忙活一场。
女子保持微笑:“还没到钱货两讫的时候,您自然有取消交易的权利。”
她拍了拍身边男孩的肩,“迎财,把首饰重新摆回去。”
男孩还是觉得委屈,但习惯了听姐姐话的他也没再说什么,埋头收拾东西。
“您日后若有需要,可随时再来。”女子态度极好的对晚栀说。
苏晚栀对她很是满意,多问了句她的名字。
才知她名为赵迎福,男孩是她弟弟叫赵迎财。
暗自记下两人的名字,晚栀正要带着弄影离开,却被另两个店员拦住了去路。
“没钱装什么大款。”
“敢来‘聚宝斋’闹事,这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口口声声说她刚叫人拿出来的饰物大多珍贵,过了手就该收些折损费。
赵迎福厉声呵斥:“你们这是在坏‘聚宝斋’的名声。”
赵迎财赶忙去找掌柜,柜台前却空无一人。
弄影挡在苏晚栀跟前:“放肆!你们可知我家小姐是谁?竟敢这般无礼!”
听她此话,两店员露了些怯,又仔仔细细打量起主仆二人衣着饰物,只觉寻常,跟往来店内的千金贵女大有不同。
愈发认为她们是打肿脸充胖子,装腔作势来见世面的。
以前不是没有过,觉得能进他们‘聚宝斋’都面上有光的大有人在。
“不过是两个寒酸平民,还敢到咱们这来闹事,也不想想我们背后的东家是谁,那可是当朝太师!”
年长一些的男店员,双手握拳往右上方举了举,那股子得意劲,好像给大人物办事,自己也跟着鸡犬升天似的。
苏晚栀轻笑:“说白了就是店大欺客,你们做这等腌臜事,是在败坏太师他老人家的名声。”
“都围在这里作甚?客人都不管了?”从茅房出来的掌柜,手里还拿着账本跟算盘。
他摇摇晃晃走过来,脚尖垫着,腿许是蹲麻了还在发颤。
“掌柜的,是这样的。”两人添油加醋,你一言我一语。
将过错全推到主仆二人的胡搅蛮缠上。
赵迎福立马反驳:“‘聚宝斋’的规矩是不可强买强卖,现场论价而非预定,因此这位小姐反悔取消交易并无过错。”
“他二人却咄咄相逼,拦住客人去路,强行索要折损费。”
掌柜看起来对她十分信任,上前给了两个男店员一人一脚,将手里的账本跟算盘递到她手里,“明天就要交账,你快快帮我盘对一下可有错处。”
说完转身,跟把烫手山芋丢了出去般,整个人都轻松一大截。
笑呵呵看向晚栀:“买卖不成仁义在,底下人不懂事,连累小姐受惊,金某人在此给您道个歉。”
他拱手作揖,脚一软差点倒栽葱摔倒在地,像只翘屁股的豚鼠,有些滑稽。
“小姐,你看他像不像画本子里的龟丞相。”弄影偷笑,贴在晚栀耳边说。
苏晚栀轻咳了声,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掌柜的倒是个会来事的。
她突然越过掌柜,看向赵迎福:“若本小姐不同意息事宁人,你待如何?”
赵迎福抿唇不语,掌柜使了个眼色,她才开口:“顾客当先,只要小姐不狮子大开口,一切好说。”
“如若不然,该由官家论断。”
一番话既表明了对顾客的尊重,又表示了不卑不亢的态度。
真闹到官府,临时反悔破坏交易的她也不会占理。
“你很好。”苏晚栀眯着眼,“也许你更适合来当这个掌柜。”
话是对赵迎福说的,她目光却是看向了金掌柜。
这胖胖的家伙仿佛没听出话里的挑拨,还附和的点了点头,弥勒佛一样的圆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临走前,她又丢下一句:“皇城根下,须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仗势欺人只会给主子招来祸患。”
出了聚宝斋,她去了茶楼与陆宁澈汇合。
男人替她倒了杯茶:“嫂嫂觉得如何?”
“此行不亏。”苏晚栀揭下面纱微抿一口,“认识了个妙人。”
陆宁澈来了兴趣:“哦?有何妙哉?”
她但笑不语,片刻后反问:“小叔可知,陆氏旗下产业,是否有经营者为女儿身?”
男人摇头:“莫说是陆氏,整个京城都不见女子掌店,当然,花街柳巷除外。”
苏晚栀嗤笑:“大雍允许民女从商,各行各业却又抑制着她们的成长。”
“凡女子掌店者,皆被斥为下九流。”
“可我向来信奉的,只有能者居之。”
她杏眼亮如明月,浑身犹似散发着别样光彩。
陆宁澈以茶代酒朝她举杯:“嫂嫂所言极是。”
苏晚栀与他碰杯,傲娇抬高下巴:“自然。”
她一饮而尽,眯着眼笑,“咱们这算不算茶逢知己千杯少?”
陆宁澈学她豪饮:“如何不算。”
二人距离悄然拉近。
夜里,赵家姐弟的资料已送至跟前。
刚得到掌家权柄的苏晚栀,次日便要接见陆氏旗下各大掌柜。
这恰恰给了她一个震慑众人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