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第一章:洋楼吊尸

民国二十四年,上海法租界霞飞路的晨雾总裹着股甜腻的煤烟味。寅时刚过,老洋房的铁门 “吱呀” 响了声,佣人老王拎着菜篮往弄堂口走,脚刚踏出台阶,就瞥见客厅二楼的窗棂里飘着片淡粉色 —— 那是周老板昨天刚买的西洋窗帘,此刻却像被风扯住般,斜斜耷拉着半角。

“怪了,昨晚关得好好的。” 老王嘀咕着转身,手刚触到洋房大门的铜环,门竟自己开了道缝。一股冷意从缝里钻出来,混着点若有若无的檀香味,不是周老板常点的印度檀香,倒像戏班后台那种旧皮影的霉味。他咽了口唾沫,推开门缝往里瞅 —— 客厅的穹顶吊灯没亮,只有晨雾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出一道道惨白的光,光里悬着个黑糊糊的东西。

老王摸出火柴划亮,火苗 “噌” 地窜起时,他的呼吸骤然停了。

周老板吊在客厅正梁上,藏青色绸缎褂子被风吹得轻轻晃,双脚离地足有三尺,脚尖绷得笔直,像被人刻意摆过的木偶。最骇人的是他的手 —— 两根麻绳绕着手腕缠了十几圈,硬生生绑成 “拱手作揖” 的模样,指关节泛着青紫色,仿佛还保持着最后一刻的僵硬姿势。而他那张总是堆着笑的脸,此刻贴著半张褪色的皮影,旦角的眉眼描得精致,嘴角却裂到耳际,像是在对着门口笑。

“救、救命啊!” 老王手里的火柴梗 “啪” 地断在地上,人连滚带爬地冲出洋房,菜篮里的青菜撒了一路,“周老板、周老板吊死了!脸上还贴了皮影!”

晨雾被他的喊声搅散些,隔壁洋楼的窗户陆续亮起灯,几个穿睡衣的洋人探出头,满脸茫然。没等老王跑出半条街,远处传来 “叮铃铃” 的铜铃声,三辆脚踏巡捕车碾着石子路过来,为首的王探长叼着烟,看到瘫在地上的老王,眉头皱成了疙瘩:“喊什么喊?大清早的嚎丧呢?”

“王探长!霞飞路 17 号,周老板他…… 他吊梁了!” 老王抓着王探长的裤腿,声音抖得不成样,“脸上还贴了皮影,邪门得很!”

王探长的烟 “啪” 地掉在地上。周老板是租界里有名的绸缎商,跟法国领事都有交情,这要是出了人命,可不是小事。他踹开老王,带着两个巡捕往洋房里冲,刚进客厅就倒抽口凉气 —— 那悬在梁上的人影,还有地上散落的东西,比老王说的还离谱。

周老板的脚边,地毯上撒着十几枚民国三年的袁大头,每枚硬币都压着一小片米黄色的纸屑,凑近了看,纸屑上竟有皮影纹样的压痕,像是从皮影上撕下来的。而周老板微张的嘴里,露出半块深褐色的东西,王探长用棍子拨了拨,是块没化完的西洋巧克力,包装纸还沾在嘴角,印着 “法租界利口福” 的字样。

“邪门,真邪门。” 一个年轻巡捕小声说,“吊死人哪有嘴里含巧克力的?还撒银元压皮影纸……”

王探长没接话,盯着周老板脸上的皮影,突然想起什么:“去,把那个留洋回来的法医给我找来!就说霞飞路 17 号有凶案,让她立刻过来!”

半个钟头后,一辆黄包车停在洋房门口。苏晚跳下车,身上的米色西式风衣还沾着晨露,手里拎着个铜制法医箱,箱角刻着朵小小的白蔷薇 —— 那是巴黎大学法医学院的标志。她刚到上海三天,行李还堆在旅馆,昨天才跟巡捕房签了临时聘用合同,没想到第一天就遇上凶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