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夏季,滇西山区的雨水下得既缠绵悱恻又猛烈无情。林悦坐在那辆颠簸不已的中巴车上,指尖还残留着支教小学的孩子们热情塞给她的野山楂,那酸甜的气息仿佛仍在空气中弥漫。作为一名来自省重点中学的特级教师,她每年都会抽出三个月的时间来到这片山区进行支教工作,然而这一次,天公似乎并不作美,连绵的暴雨让整个山区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然从车后传来,林悦还没来得及反应,车身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掀翻。浑浊的泥水夹杂着无数的碎石,犹如猛兽般疯狂地砸在车窗上,玻璃在瞬间碎裂开来。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怀里紧紧护着的、孩子们用心画满笑脸的作业本,那是她与孩子们之间最珍贵的情感纽带。随后,一切归于寂静,她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咳咳……”刺骨的寒意和喉咙里干涩的疼痛让林悦猛地呛咳起来。她费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医院里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而是一处漏着微弱光线的茅草屋顶。几根已经发黑腐朽的木梁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砸落下来,给这本就脆弱的庇护所带来致命的一击。她艰难地环顾四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无助与迷茫。身下是铺着干草的土炕,那干草虽然已经失去了生机,但依旧能隐约闻到一丝田野的清香。盖在身上的被子又硬又沉,仿佛是用多年的旧棉絮拼凑而成,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让人不禁皱起了眉头。林悦微微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忍,仿佛每一块骨头都被拆开又重新组装一般,连最基本的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悦丫头,你可算醒了!”一个苍老而又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声音中夹杂着无尽的担忧与欣慰。一位穿着打满补丁的蓝色土布褂子、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急匆匆地凑了过来,她那布满皱纹的脸庞上写满了沧桑,但眼中却闪烁着关切的光芒。她用那双粗糙的手轻轻摸着林悦的额头,动作温柔而小心翼翼,“烧总算退了,要是再烧下去,奶真不知道该咋办了,这心里头啊,就像被刀割似的。”林悦愣住了,眼前的老太太让她感到陌生而又熟悉。这老太太是谁?她不是应该在去县城的中巴车上吗?那场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难道她没死,反而被人救了?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困惑不已。“奶……”她试着开口,却发现声音嘶哑得厉害,仿佛喉咙被砂纸磨过一般。而且这声音清脆中带着点稚气,根本不是她三十多岁应有的嗓音,反而像是十四五岁的少女。老太太见她终于开口说话,眼眶更红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流下来:“哎,奶在呢!你这孩子,前些天去河边洗衣服,咋就那么不小心掉水里了?要不是柱子家那小子刚好路过把你捞上来,你这条小命可就真的没了!奶真是怕啊,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河边洗衣服?掉水里?林悦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仿佛有一团乱麻在纠缠不清。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了进来——1960年,那是一个物资匮乏、生活艰难的年代,红旗生产大队,一个偏远而又贫穷的小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