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地下的敲击声变得急促起来，不再是单一的叩击，而像是无数只手在同时敲打，从四面八方传来，沉闷而密集。整间屋子的地面都在轻微震动，墙角的灰尘簌簌落下。
阿芷甚至能感觉到那震动透过鞋底传到她的脚心，带着一种阴冷的、催促的意味。
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母亲瘫软的身体背到背上。母亲很轻，像一捆干柴，但阿芷自己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被连日的恐惧和疲惫折磨得快要虚脱，这一下差点让她栽倒在地。
她踉跄着，一手死死托住母亲，另一只手摸索着拉开院门。
外面的混乱似乎暂时平息了些许，但那种死寂更加可怕。空气中弥漫着药汁腐蚀后的酸臭和那无处不在的、带着病气的甜腻味。零星有几个黑影缩在自家的门窗后，惊恐地向外窥探，一看到阿芷出来，立刻砰地关紧了窗扇。
没人帮忙。谁也不敢出来。
阿芷咬着下唇，背着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尾老大夫家的方向挪动。那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还有一丝希望的地方。
脚下的路似乎变得格外绵软粘腻。她低头看去，心里猛地一咯噔。
土地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种不祥的暗褐色，湿润黏脚，像是被什么污血浸透了一般。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路旁那些本该郁郁葱葱的稻田——
稻穗干瘪发黑，垂死地耷拉着。而在田埂边、小路上，甚至村民的屋角墙根，却钻出了一簇簇从未见过的、扭曲的暗绿色苔藓。它们湿滑粘腻，表面布满了令人不适的、类似脓疱的凸起，在稀薄的天光下泛着污秽的微光。
整个林家坳，仿佛正从土地开始，缓缓腐烂。
“呃……嗬……”背上的母亲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阿芷不敢再看，拼命加快脚步，肺叶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疼痛。
终于，老大夫那间低矮的茅屋出现在眼前。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阿芷用肩膀顶开门，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邱爷爷！救命！救救我娘！”
屋内的景象让她瞬间噤声。
老大夫邱爷爷并没有躺在病榻上，他枯瘦的身影蜷缩在墙角，背对着门口，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一种……极其贪婪的、窸窸窣窣的咀嚼声。
他似乎在吃着什么。
地上，散落着几株刚从泥土里挖出来的、根须还带着湿泥的草药。但它们的样子完全变了——叶片扭曲发黑，茎秆上爬满了同样污秽的暗绿色苔藓，甚至开出了一朵朵极小极小的、苍白肉感的花苞，散发出与那疫气同源的甜腐气味。
而邱大夫，正死死抓着一把那样异变的草药，疯狂地往嘴里塞，咀嚼着那些污秽的叶片和根茎，黑色的汁液从他嘴角溢出，滴落在他花白的胡须上。
他似乎完全没听到阿芷的呼喊。
“邱爷爷？”阿芷的心沉到了谷底，她颤抖着又喊了一声。
咀嚼声戛然而止。
老大夫的动作顿住了。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关节僵硬的滞涩感，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来。
油灯的光照在他脸上。
阿芷倒抽一口冷气，险些失声尖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