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起初阿芷听不真切,直到她俯下身,耳朵几乎贴到母亲不断开合的、干裂的嘴唇上。

那断断续续的、气若游丝的声音,反复念叨着几个奇怪的词:

“……黑……黑色的……稻谷……”

“……泥像……泥像哭了……”

“……地……底下……母……母……”

阿芷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母亲的意识显然已经模糊,这些支离破碎的词语,是谵妄的胡话,还是……在描述某种可怕的真实?

黑色的稻谷?泥像哭了?地底下的……母?

她想起林老栓和道士之前嘶喊的“邪祟入了宗祠地基”、“祠堂底下那东西”。

一股比刚才面对异变神像时更深沉、更原始的恐惧,悄然攥紧了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极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叩击声,从脚下传来。

像是有人在地底深处,用手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她家的地砖。

阿芷浑身一僵,擦拭的动作顿住了。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万籁俱寂。连母亲痛苦的呻吟声和窗外远处的混乱声,似乎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只有她狂乱的心跳,咚咚,咚咚,撞击着耳膜。

然后——

咚。

又一声。

更清晰了。仿佛那敲击的东西,又往上爬了一点。

咚。

第三声。近得……仿佛就在她脚底下的泥土里。

阿芷猛地低头,目光惊恐地扫过脚下磨损严重的青砖地面。

冰冷的、带着某种规律的叩击声,再次响起。

咚。

这一次,伴随着那叩击声,一个与庙中神像一般无二的、冰冷淡漠的声音,似乎穿透厚厚的地层,直接钻进她的脑海深处:

“……饿……”

第三章 地底叩音,秽土萌芽

咚。

那声音又响了一次。像是冰冷的指节,敲在棺材板上,也敲在阿芷的耳膜深处。

不是幻觉。

她浑身的汗毛倒竖起来,血液仿佛在瞬间冻成了冰碴,扎得血管生疼。她猛地从炕边弹开,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的青砖。昏暗的油灯光线下,那些磨得光滑的砖石缝隙里,似乎有阴影在蠕动。

“……饿……”

那冰冷的意念再次直接侵入脑海,不带任何情绪,却比任何嘶吼都令人胆寒。这不是祈求,是宣告。

“娘……”阿芷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母亲。

炕上的妇人似乎也听到了这地底的异响,或者说,感受到了那股无处不在的冰冷恶意。她浑浊的眼睛骤然瞪大,瞳孔缩成针尖,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极端恐惧的、被掐住脖子般的急促抽气。她枯瘦的手猛地抬起,死死抓住阿芷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阿芷的皮肉里。

“跑……”母亲从牙缝里挤出微弱到极致的气音,眼球恐怖地向外凸着,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它……醒了……吃……”

最后那个“吃”字,化作一声短促的、被掐断的哽咽。母亲的手猛地一松,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下去,眼睛还圆睁着,望着屋顶,却已没了任何神采。只有胸口那剧烈而不祥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沉溺在无尽的痛苦与恐惧里。

“娘!”阿芷扑过去,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混合着手背灼伤的痛楚和心底翻腾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