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落下的刹那——
砰！！
那口巨大的黑铁药炉猛地炸开！
滚烫的墨绿色药汁四溅飞射，浇在周围跪拜的人身上，立刻引发一片凄厉的惨嚎。被溅到的地方瞬间鼓起密密麻麻的水泡，旋即破溃流脓，发出与村里病人身上相似的腐烂甜臭！
破碎的铁片咻咻乱飞，深深楔入地面和附近的墙壁。
祭坛，毁了。
那道士被一块爆裂的碎片刮过脸颊，拉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他捂着脸，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再顾不上什么法事什么献祭，连滚带爬地就往人堆外逃。
混乱达到了顶点。
阿芷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气浪掀得向后踉跄，险些摔倒，却仍死死张开手臂护着身后的孩子。滚烫的药汁有几滴溅在她的手背上，刺骨的灼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她猛地抬头，再次望向庙中。
疫气更浓了。
那灰黑色的雾气几乎要将整个神像吞没，只隐约露出那双毫无生气的灰色石眼。它们似乎……正看着她。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顺着视线爬满了她的脊背。
“娘……娘……”身后传来女童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呻吟。
阿芷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不能待在这里！必须离开！
她不再犹豫，用被烫伤的手一把扯开女童身上的绳子，又快速去解另一个男童的束缚。两个孩子吓傻了，只会呜呜地哭。
“走！快回家去！躲起来！谁叫都别出来！”阿芷推了他们一把，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两个孩子如梦初醒，哭喊着跌跌撞撞地钻进混乱的人群，消失不见。
阿芷自己也转身欲走，目光却再次扫过那炸裂的药炉残骸，以及里面洒落一地的、仍在嗤嗤腐蚀着地面的药渣。那些药材……她认得其中几味，都是老大夫开的方子里用来清热退毒的寻常草药，绝不该是这般骇人的墨绿色，更不该有如此可怕的腐蚀性。
那道士……他在里面加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地上的林老栓还在磕头，额头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嘴里翻来覆去只剩下“饶命”二字。其他村民有的跟着磕头，有的像无头苍蝇般乱跑乱撞，有的则瘫在原地，目光呆滞地望着那散发不祥气息的神庙。
阿芷咬咬牙，趁乱挤开人群，发足朝着自家方向狂奔。
身后的哭嚎、祈祷、以及那无声却无处不在的冰冷注视，如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她一路冲回自家小院，反手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心脏跳得快要炸开。手背上的灼伤钻心地疼。
屋里，母亲似乎被外面的动静惊动，又或是病情再次加重，发出的嗬嗬声更加急促痛苦，身体痉挛着，几乎要从炕上滚落。
阿芷冲过去，奋力将母亲按住，触摸到的身体依旧滚烫，那青黑色的血管似乎搏动得更快，更凸出了。
“娘……娘，没事了，没事了……”她语无伦次地安慰着，声音却抖得厉害。
她打来冷水，用干净的布巾一遍遍擦拭母亲滚烫的额头和脖颈，试图将那可怕的温度降下去一点点。但毫无用处。母亲的痛苦没有丝毫缓解，反而在那一声声艰难的喘息间，开始夹杂起模糊不清的呓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