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时，我正对着文档里卡壳的情节发呆。
是礼铁老师发来的文档。文件名：《陈伶小姐作品修改建议V8》。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点开的瞬间，一行猩红批注像淬了血的针，扎进眼里：“陈伶，你的灵魂，和你的文字一样美味。”
手指猛地僵住，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在肩胛骨处打了个结。这哪是评语？分明是某种狩猎前的宣告。
窗外突然卷起狂风，窗框被拍得哐哐作响，像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急着进来。
我吓得一颤，房间里只剩下键盘的空洞回响，还有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咚、咚、咚，敲得耳膜发疼。
别疑神疑鬼。我反复告诉自己。礼铁是圈内响当当的大神，肯屈尊指导我这种新人，是烧高香的运气。他只是……表达方式特别。对，特别。
深吸一口气往下翻，红色批注密密麻麻爬满屏幕，像无数条蠕动的血虫：“这里情绪不对，要更脆弱，更破碎。把你心里最烂的那块肉挖出来。”“这段不够味，我要闻到腐味，听到骨头摩擦的声，感受到皮肤被撕开的温度——把你的感官全剖开给我看。”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给我看”三个字像带着钩子，刮得人心里发毛。可我不敢问。他一句话，就能决定我这本小说的生死。毕业证还压在箱底，工作没着落，下个月房租已经在催了。我需要他的推荐，需要这个机会。
咬着牙，我开始按照他的意思改。把那些藏在骨髓里的私密疼痛，一点点剜出来，血淋淋地码在文档里。每敲一个字，都像在剥自己的皮。
手机又震了。他的消息弹出来：“文档看了？尤其最后那条批注。”
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我飞快划到文档末尾。空行处，加粗的红字像淬了毒的符咒：“陈伶，你小说里那个被恋人骗到自杀的女孩……原型是不是青禾？你认识她？”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青禾。那个三个月前从出版社顶楼一跃而下的女诗人。礼铁老师也曾“指导”过她。她死后，他还在群里发过长文悼念，说什么天妒英才，痛失知音。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角色像青禾？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除非……他见过青禾没公开的手稿，或者，他根本就知道她为什么会死。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我猛地想起两周前的事——礼铁约我线下聊稿，说要介绍出版社编辑给我认识。那晚他喝了酒，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时，我瞥见他后颈下方露出一块刺青，像是某种野兽的轮廓，獠牙狰狞。他送我到出租屋楼下时，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要捏碎骨头。
“陈伶，”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压根没敢细想。“她……是谁？”
他没回答，只是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我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动作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却突然笑了，松开手：“回去吧。记得改稿。你很有天赋……别像青禾一样，浪费了。”
那时只当是前辈的关心，现在想来，那笑容里藏着的东西，简直毛骨悚然。他享受着这种让女孩们在他掌心颤栗的感觉，像玩弄猎物的野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