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破铁老子不打了！
“李铁根！你这打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刀口卷得像老娘们的头发，连切豆腐都费劲！”
王屠户把刚买的菜刀狠狠砸在铁砧上，震得旁边烧红的煤块簌簌掉渣。
我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煤灰，盯着那把确实不成样子的刀，喉咙发干。铺子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指指点点，嗤笑声毫不掩饰。
“就这手艺还敢开铺子？不如早点关门去种地！” “老王你也是，贪便宜来找铁根打刀，不是自找没趣吗？” “俺家锄头让他修了一次，好嘛，直接废了！”
我爹临死前把这间破铁匠铺传给我时，抓着我的手说：“铁根啊，守住咱家这招牌…”守？拿什么守？我天生就不是打铁的料！十年了，打出来的东西不是歪就是裂，连自家锅补了都漏。
“赔钱！”王屠户唾沫星子喷我一脸，“老子还要赶着杀猪，没空跟你耗！”
我咬着后槽牙，从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几乎能闻到自己身上的穷酸味和失败味。王屠户一把夺过，骂骂咧咧地走了。人群哄笑一阵，也渐渐散去。
铺子里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风箱苟延残喘的呼哧声，还有火炉里煤块燃烧的噼啪响。我猛地抡起那把丢人现眼的破刀，用尽全身力气想把它砸进废铁堆——
——手却僵在半空。
一种奇怪的感觉顺着刀柄猛地窜进我手臂，电一样麻，火一样烫。手里的破铁…好像活了？像一团软泥，在我掌心轻微地搏动、变形。
我眼花了？饿出幻觉了？
我死死盯着手里那团铁。集中精神，脑子里疯狂地想：变…变个直的！至少变直！
嗡…掌心传来细微却清晰的震颤。那卷曲的刀口，就在我眼皮底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抚平，恢复了笔直的刃线！虽然还是丑，但它直了！
心脏猛地一撞，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我手一抖，刀“哐当”掉在铁砧上，还是那把破刀，但卷刃没了。
我喘着粗气，盯着自己的双手，粗糙，黝黑，布满老茧和烫疤。是这双手？刚才那感觉…是真的？
“喂！李铁根！”
一个穿着体面西装、却与这脏乱铁匠铺格格不入的男人皱着眉头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寸头壮汉，一看就不好惹。他嫌弃地用皮鞋尖踢开地上的一个废铁料。
“我们老板定的农具，都超期三天了，你到底能不能打？不能就退钱！”
我没吭声，慢慢弯腰，捡起脚边一小段废弃的铁钎。冰凉的触感。我握紧它，闭上眼，拼命回想刚才那股冲动。
变…变成个…螺丝？对，螺丝！
掌心再次发热，那铁钎在我手里像融化的蜡一样蠕动，顶端迅速变细，螺纹一圈圈自动浮现，清晰无比。
西装男等得不耐烦了：“跟你说话呢！聋了？”他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推我。
我猛地睁开眼，摊开手掌。
一段完美的、崭新的螺丝，静静地躺在我黑乎乎的掌心里。
西装男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瞪得滚圆，活像见了鬼。他身后的两个壮汉也凑过来，一脸不可思议。
“你…你他妈…”西装男看看螺丝，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你咋弄的？”
我抬起头，汗水顺着鼻尖滴落，但胸口却有一股滚烫的东西在翻腾，几乎要喷出来。我咧开嘴，可能是这几天头一次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