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被吼得愣住了,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里那张纸。
他脸上的暴怒和不耐烦瞬间凝固了。
他的视线,死死钉在“诊断结论:肝癌晚期,多处转移”那几个字上。
还有下面那些触目惊心的数据指标。
他的手指捏着纸张,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猛地抬头看向手术台上的我。
那么瘦,那么苍白,像一张脆弱的纸,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监护仪上的数字还在危险地波动着,发出刺耳的警报。
那警报声一声声,像是在敲打着他的灵魂。
他像是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看清我的样子。
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是一种全然的茫然和……逐渐攀升的、巨大的恐慌。
他好像,终于肯相信了。
相信我不是在装病争宠。
相信我真的快要死了。
我望着他,望着这个我爱了整整十年,此刻却陌生得可怕的男人。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江砚……”
“真好……”
“这次……我再也……骗不了你了……”
视野开始模糊,黑暗如同潮水般温柔又残酷地吞噬上来。
监护仪发出漫长而尖锐的“滴——”声。
真好啊。
终于,可以休息了。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我好像听见了一声极其遥远、极其破碎的,仿佛野兽濒死般的哀鸣。
是……谁呢?
江砚僵在原地,手里那张薄薄的纸重逾千斤,压得他指骨生疼,几乎要碎裂开。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眼睛里,烫进他的脑髓里。
晚期……扩散……肝、肺、骨……
监护仪上那根刺眼的直线,伴随着无休无止的尖锐长鸣,像一把电钻,钻进他的太阳穴,搅得他天旋地转。
手术室里乱成一团。
“血压没了!”
“心跳停止!”
“立刻抢救!除颤仪!肾上腺素1mg静脉推注!”
医生护士猛地围了上去,把他粗暴地挤开。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器械车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却没人回头看他一眼。
他像个碍事的障碍物,被隔绝在生死之外。
无影灯惨白的光聚焦在那张手术台上,聚焦在那个瘦得脱了形的女人身上。他看到医生用力撕开她的病号服,冰冷的导电膏抹上她苍白的胸膛。除颤仪充电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clear!”
她的身体被电击弹起,又无力地落下,像断了线的木偶。
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弹起落下,都重重砸在他的视网膜上,砸在他的心口上。
“不行!没有反应!”
“继续!”
“200J!再来!”
怎么会这样?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四个字在疯狂盘旋。
她不是装病吗?她不是一向最会装可怜博同情吗?她不是……很壮实的吗?
挡刀的那次……流了那么多血,她不是也挺过来了吗?还笑着跟他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