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别人的“影子”。
不是物理上的。
是藏在他们身体里的、代表痛苦的黑色阴影。
直到某天，我遇见一个没有影子的男生。
他说：
“你的影子快把你吃掉了。”
“要不要……换我替你背一点？”
1
我又在躲妈妈的花瓶碎片。
瓷片溅到墙角时，我正蹲在玄关换鞋。
上周下雨时鞋尖磨破了个洞，我用透明胶带粘了三层。
现在胶带边缘卷起来，蹭着脚踝有点痒。
“林小满！”
客厅里的声音裹着酒气砸过来。
“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事了？”
“老师刚才打电话，说你这周作业又没交！”
我没敢应声。
手指飞快地系鞋带。
打结时太用力，勒得指节发白。
书包带磨得肩膀疼。
里面装着没写完的数学卷子。
还有半块昨天剩下的面包。
早上妈妈没做饭。
我偷偷从橱柜里拿的。
脚步声咚咚地逼近，带着浓烈的白酒味。
我转身就往楼梯跑。
书包在后背颠得厉害。
天台的门没锁，铁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声音。
风卷着槐树叶扑过来，糊在我脸上。
夕阳把整个天台染成橘红色。
栏杆边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
他背对着我。
我盯着他的脚看了三分钟。
他的白球鞋很干净。
鞋带系得整整齐齐。
鞋边连点灰尘都没有。
可那么烈的夕阳下，连我影子的边缘都透着金边。
他脚下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就像……他不是真的站在那里。
只是一道光投下的幻影。
2
“你在看我的影子吗？”
男生突然转过身。
他的眼睛很亮。
睫毛很长。
开口时声音很轻，像羽毛扫过耳朵。
我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铁门。
冰凉的触感激得我打了个哆嗦。
我的影子在身后拖得很长。
是深黑色的。
正一点点往我的脚踝爬。
这是我藏了十几年的秘密。
幼儿园时我就发现了。
别的小朋友摔倒了哭，影子会抖一抖，还是浅浅的灰。
可我被老师骂了，影子会变黑一寸。
后来爸爸和妈妈吵架，摔门而去的那天。
我的影子第一次漫过了膝盖。
吓得我半夜躲在衣柜里，以为自己会变成怪兽。
“你的影子快溢出来了。”
男生朝我走了两步，停在我面前半米远的地方。
他很高，我得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下巴很尖。
嘴角有点往下撇，像总在担心什么。
“我可以帮你分一点。”
我愣住了，手指下意识攥紧书包带。
书包里有本日记本。
昨天我写“妈妈摔了碗，碎片差点划到我的脚，她没问我疼不疼”。
写完后，影子就漫过了我的小腿肚。
男生伸出手，掌心向上。
明明是七月，他的手却很凉。
指节分明，手腕内侧有颗很小的痣。
“就像……”
他顿了顿。
视线落在我攥紧的书包带上，像是在想该怎么说。
“把你的糖分给我一颗，你不会那么甜，我也不会那么苦。”
风突然停了，槐树叶落了几片在他的白衬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