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千块的红与黑
大年初一的晨光透过纱窗斜斜切进来时,赵静正对着镜子贴最后一张“福”字。
“奶奶!”妞妞的声音裹着奶香撞进来,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举着个红信封扑过来,“妈妈说这是给您的红包!”
赵静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烫金的“吉祥话”三个字——是林夏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她捏了捏厚度,五千块。
“哎呦,我们妞妞真乖!”她把红包塞进裤兜,抬头对跟在后面的林夏笑,“夏夏有心了。”
林夏穿着件酒红色毛衣,衬得皮肤白得发光。她伸手帮赵静理了理鬓角的白发,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粉色甲油:“妈,您别总舍不得买新衣服。上次逛商场看中件羽绒服,您说‘旧的还能穿’,我都记着呢。”
赵静的心跳漏了一拍。上周她在商场确实站了十分钟,盯着件标价两千八的羽绒服,最终转身走了——陈阳上个月刚交了五千块物业费,妞妞的幼儿园学费要三千八,陈雪的考研班还得续费。
“妈这不是怕浪费嘛。”她拍了拍林夏的手背,指甲盖下的老年斑硌得自己生疼,“快去帮阳阳摆碗筷,一会儿该吃饺子了。”
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赵静的大哥赵勇一家,二姐赵芳一家,连八十岁的老姑都来了。圆桌中央摆着刚出锅的猪肉白菜馅饺子,热气模糊了墙上挂的“全家福”——那是十年前拍的,照片里的林夏还穿着大学毕业的学士服,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不对,妞妞是第一个,肚子里还揣着第二个)。
“大嫂,阳阳给夏夏的红包可真厚。”赵芳的儿媳王晴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碗里的饺子,“我们家小凯去年给阳阳包了两千,他还嫌少呢。”
赵勇灌了口酒,拍着大腿笑:“咱阳阳是懂事!夏夏家条件好,不像咱们,就一普通工人家庭。”
赵静的饺子在碗里凉成了冰。她盯着林夏——那姑娘正弯腰逗妞妞,酒红色毛衣下摆露出半截丝巾,是她上周在恒隆广场看到的款,专柜标价三千八。
“妈,我给您剥个虾。”林夏忽然起身,从海鲜盘里挑了只最大的基围虾,熟练地拧断虾头,抽出虾线。
赵静想起昨儿夜里陈建军说的话:“夏夏现在可懂事了,昨天逛街看中件貂皮大衣,说‘妈您穿肯定好看’,拉着我就要买。”他拍着胸脯笑,“咱儿子有福气,娶了个会疼人的。”
可她昨天去商场,看见林夏试的那件貂皮大衣,标价四万八。
“妈,您尝尝这个。”林夏把剥好的虾放在她碗里,“我妈说您胃不好,让我给您带了瓶蜂蜜。”她指了指茶几上的玻璃瓶,标签上印着“野山花蜜”,是赵静去年在超市看见的,要一百八一瓶。
“夏夏太客气了。”赵静捏着虾壳的手发紧,“咱们是一家人,不用……”
“叮——”
林夏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屏幕,对赵静笑了笑:“妈,我妈发朋友圈了,说在三亚沙滩晒日光浴呢。”她划开屏幕,递到赵静面前。
赵静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王美兰穿着白色长裙,躺在沙滩椅上,身后的海水蓝得晃眼。配文是:“三亚的冬天,连风都是甜的~”
“美兰姐可会生活了。”王晴凑过来看,“我上次跟她去美容院,她说三亚有个私人海滩,会员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