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的喉咙发紧。她想起今早刷到的朋友圈——王美兰刚晒了和女儿在巴黎歌剧院的合影，配文“艺术的熏陶要从娃娃抓起”；前天是和闺蜜在马尔代夫的潜水照，水下的珊瑚把她衬得像条美人鱼；大前天是女儿林夏在奢侈品店的试装视频，镜头扫过价签时，王美兰用口型说了句“三万八”。
而此刻，林夏正笑着说：“妈，我妈说等开春，带您和爸去三亚玩。她那套别墅有私人泳池，到时候咱们天天游泳！”
“三亚？”赵静的儿子陈阳正往嘴里塞饺子，“妈，夏夏她妈真说过？”
“那还有假？”林夏瞪他一眼，“我妈昨晚还视频跟我说呢，说要把三亚的房间订最靠近海边的。”
赵静盯着碗里的虾，突然觉得腥得慌。她想起上个月陈建军住院，林夏说“妈您放心，我有存款”，结果转头就给王美兰转了三万块——她翻到的转账记录还躺在手机里，备注是“给妈买包”。
“大嫂，阳阳今年年终奖拿了多少？”赵勇突然问，“夏夏说阳阳现在月薪三万？那房贷压力小多了。”
赵静的手一抖，虾壳掉在桌上。她想起陈阳上个月的工资条——税前一万八，扣完五险一金，到手不到一万五。房贷五千，妞妞的幼儿园两千，陈雪的考研班一千五，水电物业费五百……
“还行吧。”陈阳含糊道，“够花。”
“够花就行。”王晴笑着夹了块排骨，“对了，夏夏，你妈那套学区房怎么样了？听说现在涨到八万一平了？”
林夏的笑容僵了一瞬：“我妈说……最近政策紧，暂时不考虑卖。”
赵静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王美兰朋友圈三天前的动态——“陪女儿看新出的学区房，这装修风格，我家夏夏肯定喜欢”。配图里，林夏趴在样板间的飘窗上，身后是落地窗外的城市天际线。
“叮——”
林夏的手机又响了。她看了眼屏幕，对赵静说：“妈，我妈让我问问，您那件羽绒服要不要？她说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了我。”
赵静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那件羽绒服是她攒了三个月的钱买的，标签还在里面缝着。
“不用。”她听见自己说，“我穿着正好。”
林夏的睫毛颤了颤，没再说话。
饭桌上的笑声渐渐稀疏。赵静望着窗外的红灯笼，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她嫁进陈家那天，婆婆给她煮了两个鸡蛋，说“两个蛋，一辈子团团圆圆”。那时候家里穷，鸡蛋是金贵物，婆婆把蛋白剥给她，自己吃了蛋黄。
“妈？”林夏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我帮您收碗？”
赵静摇头。她起身走进卧室，从床头柜最底层摸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她攒了十年的养老钱，一共六万八——原本打算给陈雪付首付的。
“妈，我出去买条鱼。”她对正在收拾桌子的陈建军说，“妞妞爱吃清蒸鱼。”
陈建军头也不抬：“超市关门了，明天再去吧。”
“开了。”赵静扯下围裙，“我去去就回。”
她没去超市。她拐进了小区对面的咖啡馆，坐在靠窗的位置，打开手机。
王美兰的朋友圈更新了。照片里，她举着一杯红酒，身后是三亚的海。配文是：“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光，连空气都是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