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盯着屏幕,突然笑了。她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从红布包里抽出五沓钱,一张一张数清楚。
“五千。”她低声说,“就五千。”
然后她拨通了陈建军的电话:“老陈,我在咖啡馆。你过来一趟。”
挂了电话,她望着玻璃窗上的自己——两鬓斑白,眼角的皱纹深得能藏住眼泪。
“妈,我回来了。”林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鱼买到了吗?”
赵静抬起头,看见她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是条活蹦乱跳的鲈鱼。
“买到了。”赵静把红布包塞进林夏手里,“这是给妞妞的压岁钱。”
林夏愣住了:“妈,这……”
“拿着。”赵静转身往外走,“我回女儿家住几天。”
“妈!”林夏追出来,“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赵静没回头。她听见林夏的声音在身后哽咽:“是不是……是不是我妈的朋友圈让您不高兴了?”
“不是。”赵静加快脚步,“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走到小区门口,冷风灌进领口。手机震动,是林夏发来的消息:“妈,您在哪?我开车来接您。”
赵静按下关机键,抬头望向天空。
今年的雪,下得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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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失衡的天平
赵静在女儿陈雪家住了第七天。
陈雪的出租屋不大,四十平,客厅兼书房,卧室里摆着张小床。但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萝,阳台上晾着陈雪男友阿杰的运动服——阿杰是个程序员,个子高,衣服都塞得满满当当。
“妈,您歇着。”陈雪端来杯热牛奶,“我给您煮了红枣茶,等会儿热一下就能喝。”
赵静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她想起在儿子家的日子——林夏总说“妈您坐着,我来”,但端茶倒水永远是陈建军的事;王美兰总说“夏夏你别忙活”,却总在她收拾碗筷时“刚好”过来搭把手。
“小雪,”赵静喝了口牛奶,“你和小杰……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陈雪的手顿了顿:“妈,阿杰说等他升主管,年薪涨到三十万就……”
“三十万?”赵静放下杯子,“你们现在一个月才挣多少?”
陈雪的脸红了:“阿杰现在月薪一万五,升主管能涨五千。我做运营,月薪一万二……”
“一万二?”赵静想起林夏的工资条——上个月陈阳转发的工资明细里,林夏的应发是两万三,绩效另算。
“小雪,”赵静的声音软下来,“妈不是嫌你挣得少。妈是怕……”她顿了顿,“怕你像我当年,为了面子,委屈自己。”
陈雪愣住了。
赵静望着窗外飘起的细雪,开始说往事:“我和你爸结婚时,你奶奶家给了两百块彩礼。你姑嫁了个工人,彩礼要了八百。你奶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多要彩礼丢面子’,死活不肯多给。后来你爸下岗,你奶奶又说‘男人总得有个事业,别总盯着家里’。你爸去工地搬砖,手磨得全是血泡,你奶奶还说‘年轻人吃点苦算什么’。”
她摸出手机,翻出一张老照片——二十岁的自己,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怀里抱着刚满月的陈雪,身后是漏雨的土坯房。
“你看,这是你百天照。”赵静的声音发颤,“那时候家里穷,买不起奶粉,我半夜去菜市场捡烂菜叶,回来煮给你吃。你爸说‘咱不丢人,咱有手有脚’,可我躲在厕所哭的时候,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