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庙宇残破，风雨如晦。
肉体的撞击声、饥饿的嘶吼声、牙齿撕扯干硬食物的声音，构成了这方天地的全部。为了一口能活过明天的吃食，这里的每个孩子都可以是野兽。
凛缩在角落，眼神是一潭冻住的死水，倒映着这场无意义的争斗。胃里的灼烧感提醒着他还活着，但也仅此而已。
然后，他听到了。
不是打斗声，不是雨声。是一种更细微、更脆弱的东西——被牙齿死死咬住，却还是从喉咙深处漏出来的气音，像一只被踩住了翅膀的蛾子，发出的最后震颤。
他的目光穿过厮打的人群，落在佛像后的阴影里。
那里蜷缩着一个小东西。几乎看不出人形，更像是一堆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只有一双眼睛，大得不成比例，盛满了纯粹的、未经过任何伪饰的恐惧，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血腥的争夺。那双眼睛太过明亮，太过脆弱，与这座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一种陌生的冲动，越过理智的荒漠，支配了他的行动。
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饼。干硬，肮脏，边缘残留着不知是泥垢还是血渍的痕迹，以及一道深刻的齿痕——来自一条护食的野狗，他前天为此付出了手臂上三道爪痕的代价。
他没有说话，只是递过去。一个简单的动作，在这个环境下，却显得异常突兀。
阴影里的那双眼睛猛地转向他，瞳孔缩紧，警惕得像只被捕兽夹夹住的小兽。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和饼之间快速逡巡，饥饿和恐惧在进行无声的搏杀。
最终，前者赢了。
一只瘦得只剩骨头的小手闪电般伸出，抓过饼，猛地塞进嘴里，几乎噎住。她拼命吞咽，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眼泪因为生理反应而溢出眼眶，但啃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止。
“凛。”他看着她说，像是在记录一个事实。
女孩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沾满饼渣的嘴唇翕动，一个模糊的音节混着食物碎屑逸出：
“昭…”
雷声滚过，庙宇震颤。
2
就在这时，破庙的门突然被撞开，几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雨中。不等孩子们反应，他们就像拎小鸡一样将所有人抓起扔进门外等候的马车里。凛在混乱中紧紧抓住昭的手，直至被一同扔进黑暗的车厢。
当马车终于停下，他们被带到一个隐蔽在山谷中的建筑群。高墙耸立，哨塔上有人持弩巡视。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站在院中，冷眼扫过这群面黄肌瘦的孩子。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只需要学会一件事：服从和变强。”男人的声音不高，却让每个孩子不寒而栗，“在这里，食物、床位、甚至活下去的资格，都需要你们自己去争取。”
凛紧紧握着昭的手，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
第一晚，他们就见识到了这里的规则。晚餐时间，大孩子们冲上前抢走了大部分食物，年幼弱小的只能捡拾掉在地上的残渣。凛拼命挤进去，抢到两个馒头，却被一个高他一头的男孩一拳打倒在地。
“新来的要学会规矩！”男孩踩住凛的手，夺走了馒头。
凛趴在地上，看着那男孩得意离去的背影，咬破了嘴唇。
深夜，饿得睡不着觉的凛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推他。转身一看，昭从怀里掏出小半块偷偷藏起来的馒头递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