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暗的开端·无声的凝视
1.黑暗中的光晕与刺耳的声音
消毒水的味道像淬了冰的针,尖锐地刺破鼻腔,混着医院特有的、金属般的冷硬气息,每一次呼吸都让喉咙泛起涩意。王雪的意识像沉在深海的石子,费力地向上浮——四肢像绑着灌满铅的沙袋,连转动一下指尖都要耗尽力气,连耳边的声音都隔着一层水膜,模糊又遥远。
最先清晰的是听觉。母亲压低的嗓音里裹着按捺不住的焦躁,正和一个冷静得近乎冷漠的男声(不用想,是医生)拉扯:“……脑部撞击后形成的淤血压迫视神经,导致暂时性失明。恢复周期没有定论,快则一周,慢则……可能影响后续视力。”
“慢则?”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尾音带着颤,却不是为她的眼睛,“她下周就要一模了!上次模拟已经掉了两名,再躺下去,重点高中的门槛都够不着了!”
那焦虑的重点像一根细针,轻轻戳破王雪刚凝聚起的、关于“能恢复”的模糊希望。原来妈妈最在意的,从来不是她疼不疼、怕不怕,而是她能不能赶上考试。
她用力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粘了胶水。指尖抠着床单攒了点劲,终于,一道细缝艰难地撑开——没有预想中病房的白光,也没有彻底的黑暗,眼前只有一片混沌的光晕:白色天花板像泡发的宣纸,晕开一大片模糊的白,连墙角的线条都融在朦胧里;旁边晃动着两道灰色人影,一道矮胖些(是妈妈),一道挺拔些(该是医生),只能辨出“有人”,却看不清衣服的纹路、甚至头发的轮廓。
她能感觉到光,却抓不住任何清晰的画面。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看世界,所有细节都被揉碎在光晕里。
恐慌突然从脚底窜上来,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胸口——她真的“看不见”了?那些熟悉的书本、黑板上的公式、甚至妈妈的脸,都要变成这样模糊的影子了吗?
2.虚伪的慰问与真实的疼痛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带进来一阵风,也搅乱了眼前的光影。两道更清晰些的人影走近,脚步很轻,却像踩在王雪的神经上。
“小雪,你醒啦?”甜得发腻的声音飘过来,像裹了一层糖衣的针——是李慧颖。哪怕看不清脸,王雪的后背也瞬间绷紧:就是这个女孩,上周在教学楼楼梯间,故意撞向她的后背,看着她从台阶上滚下去,眼底满是笑意。
另一道人影更挺拔些,沉默地站在两步外,肩线很直,落在地上的影子像棵笔直的树,却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是墨念白。王雪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慌乱和难堪缠在一起——她宁愿让班里任何一个人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也不想让他看到:眼睛“看不见”,躺在病床上,连抬手都没力气的狼狈。
“念白哥说班里同学都惦记你,我就拉着他一起来了。”李慧颖的声音还在飘,甜得发苦,“你别担心呀,医生说好好休息就能好,耽误的课我回头帮你补……”
话音还没落地,王雪突然觉得手背一痛——不是输液针的钝痛,是指甲尖扎进皮肉的锐痛!像细小的碎玻璃嵌进皮肤,还带着刻意放慢的力度,一下下碾着她手背上最嫩的那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