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拉上行李袋的拉链,拎起袋子,走了出来。
她脚步停在堂屋门口,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原主无数血泪的所谓“家”。
“对了,忘了通知你们,”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恢复高考的文件下来了,我要复习考大学。”
“以后没事少来找我。”
“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下次见面,我希望是你们准备好还第一期款子的时候。”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身,跨出了那道矮旧的门槛。
门外,阳光刺眼。
她深吸了一口浑浊却自由的空气,拎着破旧的行李袋,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厂区宿舍的方向。
身后,隐约传来王娟压抑不住的嚎哭声和林国强暴怒的砸东西声。
林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哭吧,闹吧。
这才只是开始。
你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2.
厂区女工宿舍在厂子最东头。
一排红砖平房,比林家大杂院那间房新不了几年,但至少干净,没那股子腌入味的霉馊味。
林晚凭着记忆找到靠厕所那间最差的八人间。
还没到下班时间,屋里没人,空气里弥漫着廉价肥皂和汗味混合的气息。靠门的下铺堆着别人的杂物,唯一空着的上铺落了一层灰,床板光秃秃的,连片烂草席都没有。
她没什么表情,把破行李袋扔上去,找了块不知谁的破抹布,浸了门口水泥池子的冷水,仔细擦了几遍床板。灰很大,呛得她咳了几声,嗓子眼发干。
收拾完,她坐在冰硬的床板上,从行李袋最底下掏出那几本高中课本。
数学、语文、政治、史地。
书页泛黄卷边,散发着陈旧纸张和原主无数次偷偷翻阅留下的微弱气息。
原主成绩其实不差,当年高中毕业也是名列前茅,只是家里一句“女娃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点进厂挣钱是正经”,就把她的大学梦掐灭了。
林晚轻轻抚过书页上原主留下的娟秀笔迹,那些字迹里藏着的不甘和渴望,似乎还能透过指尖传递过来。
“放心。”她在心里默默说,“你的梦,我接着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干渴和胃里空泛的绞痛,翻开了数学课本。
公式和定理陌生又熟悉,属于她自己的现代记忆和原主的记忆碎片缓慢交融。
看了不到两页,宿舍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几个刚下工的女工说笑着涌进来,看到坐在上铺的林晚,说笑声戛然而止。
为首的是个方脸盘、身材壮实的女工,叫孙红梅,是车间的小组长,平时就爱拿捏人。
她斜着眼上下打量林晚,嗓门粗嘎:“哟,这不是林晚吗?怎么,大小姐不在家享福,跑我们这破宿舍来体验生活了?”
旁边一个瘦高个,吊梢眼的女子是李娟,惯会捧高踩低,立刻接话:“红梅姐,你还不知道吧?人家可是要嫁军官当官太太的人,怕是嫌家里庙小,装不下了吧?”
几人发出一阵哄笑,带着明显的嫉妒和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