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没抬头,目光都没从课本上移开,只淡淡说了句:“床板我擦过了,麻烦以后大家的东西别放我铺上。”
孙红梅被她的无视激怒了,几步走到床铺下,叉着腰:“跟你说话呢!聋了?摆什么臭架子!还真当自己是官太太了?我告诉你,这宿舍有宿舍的规矩!新来的睡门口,负责打洗脚水、扫地、倒尿桶!听见没?”
林晚终于抬起眼。
她的眼神很静,没什么情绪,却让孙红梅莫名地心头一怵。
“宿舍规矩?”林晚合上书,“谁定的?厂里规定的?拿厂规来我看看。如果没有,那就各扫门前雪。”
“你!”孙红梅没想到一向闷不吭声的林晚敢顶嘴,脸涨红了,“这就是老娘定的规矩!怎么着?你不服?”
“不服。”林晚回答得干脆利落,“你的规矩,管不着我。洗脚水谁爱打谁打,尿桶轮值,排到我就倒,排不到,别想。”
李娟尖声道:“林晚!你怎么跟红梅姐说话呢!给你脸了是吧?”
“脸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林晚重新低下头,翻开书,“我要看书了,麻烦你们安静点。”
那副完全没把她们放在眼里的样子,彻底惹恼了孙红梅。她气得胸口起伏,想骂又一时找不到更狠的词,最后狠狠踹了一脚床柱子:“行!你给我等着!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铁架床晃了晃,落下几点灰尘。
林晚纹丝不动,连眉梢都没挑一下。
孙红梅几个讨了个没趣,骂骂咧咧地摔门出去,估计是找地方说她的坏话了。
宿舍里暂时安静下来。
林晚看着书上的公式,胃里饿得发慌。
记忆里,原主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从行李袋里摸出那个硬邦邦的窝窝头,这是昨天晚饭省下来的,已经馊了。
她面无表情地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机械地咀嚼。
拉嗓子的粗糙感划过喉咙,带着一股酸味。她逼着自己咽下去。
活下去,才能翻身。
吃了几口,实在咽不下,她把剩下的窝窝头小心包好放回去。然后拿起课本和一支秃头铅笔,起身出门。
得找个能看书的地方。宿舍不行,车间更不行。
她想起厂区后面有个废弃的锅炉房,平时没人去。
锅炉房里果然空旷安静,只有角落里堆着些破铜烂铁。她找了个靠窗有光的位置,捡了块相对干净的砖头垫着坐下,摊开课本。
夕阳从破窗棂照进来,落在泛黄的书页上。
她看得极其专注,铅笔头在草纸上飞快地演算,试图将原主的知识和自己的理解力尽快融合。时间一点点流逝,胃部的饥饿感逐渐被一种精神上的亢奋取代。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字迹模糊看不清,她才揉着发酸的眼睛抬起头。
外面传来喧哗声,下晚班了。
她收拾好东西,回到宿舍。其他人正热闹地打水洗漱,分享着从食堂打来的菜窝窝和稀粥,没人看她一眼,也没人问她吃没吃。
她拿起自己的搪瓷缸,去走廊尽头打了半缸子凉水,就着凉水,慢慢啃完了那个馊窝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