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方的冬天来得早,腊月里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那年我刚上小学二年级,叫昊天,家住农村,院墙是土坯砌的,门口那棵老槐树据说比爷爷的岁数都大,枝桠光秃秃的,在夜里跟张牙舞爪的鬼爪子似的。

那天晚上我睡得正香,肚子突然一阵绞痛,跟有无数根小针在扎似的,疼得我直冒冷汗。我蜷在被窝里,牙齿咬着枕巾,想忍到天亮,可那股子疼劲儿越来越凶,跟翻江倒海似的。家里的土炕烧得不算热,后半夜更是凉了下来,我裹紧了薄棉被,还是觉得寒气往骨头缝里钻。

“妈……”我小声喊了一句,可隔壁屋的爸妈睡得很沉,农村人白天干了一天农活,累得沾床就睡,哪能听见我这细微的动静。我又喊了两声,还是没反应,肚子却疼得更厉害了,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拧麻花。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爬起来。屋里没开灯,只有窗户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昏昏暗暗的,能勉强看清家具的轮廓。我摸黑穿上棉袄棉裤,棉袄是去年的,袖子短了一截,露着手腕,一碰到冷空气,手腕瞬间就冻得通红。棉裤也松松垮垮的,系腰带的时候,我手都在抖,一是冷,二是疼。

拉开房门的那一刻,冷风“呼”地一下灌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抬头看了看天,才凌晨五点多,天还黑得很,只有一轮残月挂在天上,惨白的光洒在地上,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扭扭地趴在土路上,看着有点吓人。

村里静得很,只有偶尔传来几声狗叫,还有远处不知道谁家的鸡开始打鸣,“咯咯咯”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上初中的大孩子这个点该起床上学了,可现在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我踩着冻硬的土路,一步一步往门口的老槐树下走。

土路上结了层薄霜,踩上去“咯吱咯吱”响,那声音在夜里听着特别突兀。我捂着肚子,走得很慢,每走一步,肚子就疼得更厉害一点。老槐树下有片空地,平时村里人都在这儿乘凉,冬天就没人来了,只有几堆枯草堆在那儿,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我走到老槐树下,左右看了看,没人,才放心地把棉裤往下拉。刚蹲下,还没等我缓过劲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呼——吸——”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楚,像是有人在我耳边喘气。

我浑身的汗毛一下子就竖起来了,刚才还在疼的肚子好像瞬间不疼了,只剩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村里的老人经常给我们讲鬼故事,说夜里在外面容易遇到“脏东西”,尤其是这种月黑风高的晚上,那些“脏东西”最喜欢跟着小孩。

我不敢回头,耳朵却竖得老高,那呼吸声还在,很有节奏,“呼……吸……呼……吸……”,像是离我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到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那股子凉气透过棉袄渗进来,让我打了个冷颤。

“谁……谁啊?”我声音发颤,小声问了一句,可没人回答,只有那呼吸声还在。我咬了咬牙,心想不能这么怂,说不定是村里的大人起早了。我慢慢转过头,眼睛盯着身后的方向,月光下,我看见一道白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穿着白色的衣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像是飘在地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