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来得早,腊月里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那年我刚上小学二年级,叫昊天,家住农村,院墙是土坯砌的,门口那棵老槐树据说比爷爷的岁数都大,枝桠光秃秃的,在夜里跟张牙舞爪的鬼爪子似的。
那天晚上我睡得正香,肚子突然一阵绞痛,跟有无数根小针在扎似的,疼得我直冒冷汗。我蜷在被窝里,牙齿咬着枕巾,想忍到天亮,可那股子疼劲儿越来越凶,跟翻江倒海似的。家里的土炕烧得不算热,后半夜更是凉了下来,我裹紧了薄棉被,还是觉得寒气往骨头缝里钻。
“妈……”我小声喊了一句,可隔壁屋的爸妈睡得很沉,农村人白天干了一天农活,累得沾床就睡,哪能听见我这细微的动静。我又喊了两声,还是没反应,肚子却疼得更厉害了,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拧麻花。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爬起来。屋里没开灯,只有窗户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昏昏暗暗的,能勉强看清家具的轮廓。我摸黑穿上棉袄棉裤,棉袄是去年的,袖子短了一截,露着手腕,一碰到冷空气,手腕瞬间就冻得通红。棉裤也松松垮垮的,系腰带的时候,我手都在抖,一是冷,二是疼。
拉开房门的那一刻,冷风“呼”地一下灌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抬头看了看天,才凌晨五点多,天还黑得很,只有一轮残月挂在天上,惨白的光洒在地上,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扭扭地趴在土路上,看着有点吓人。
村里静得很,只有偶尔传来几声狗叫,还有远处不知道谁家的鸡开始打鸣,“咯咯咯”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上初中的大孩子这个点该起床上学了,可现在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我踩着冻硬的土路,一步一步往门口的老槐树下走。
土路上结了层薄霜,踩上去“咯吱咯吱”响,那声音在夜里听着特别突兀。我捂着肚子,走得很慢,每走一步,肚子就疼得更厉害一点。老槐树下有片空地,平时村里人都在这儿乘凉,冬天就没人来了,只有几堆枯草堆在那儿,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我走到老槐树下,左右看了看,没人,才放心地把棉裤往下拉。刚蹲下,还没等我缓过劲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呼——吸——”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楚,像是有人在我耳边喘气。
我浑身的汗毛一下子就竖起来了,刚才还在疼的肚子好像瞬间不疼了,只剩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村里的老人经常给我们讲鬼故事,说夜里在外面容易遇到“脏东西”,尤其是这种月黑风高的晚上,那些“脏东西”最喜欢跟着小孩。
我不敢回头,耳朵却竖得老高,那呼吸声还在,很有节奏,“呼……吸……呼……吸……”,像是离我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到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那股子凉气透过棉袄渗进来,让我打了个冷颤。
“谁……谁啊?”我声音发颤,小声问了一句,可没人回答,只有那呼吸声还在。我咬了咬牙,心想不能这么怂,说不定是村里的大人起早了。我慢慢转过头,眼睛盯着身后的方向,月光下,我看见一道白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穿着白色的衣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像是飘在地上似的。
都跑不到家,那道白影一直跟在我后面,呼吸声就在我耳边……每天晚上我都被吓醒,醒了就不敢再睡,抱着妈妈的胳膊,睁着眼睛到天亮。白天上课的时候,我也没精神,眼睛红红的,老师讲课我也听不进去,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我。爸爸看我这样,急得不行,问了我好几次,我都说不清楚,只知道害怕。
“这孩子,不会是真撞着啥了吧?”妈妈偷偷跟爸爸说,声音里带着担心。农村人都信这个,遇到这种怪事,总觉得是“撞邪”了。爸爸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不行,明天我去找村里的王大爷问问,他岁数大,懂这些土办法,说不定能帮上忙。”
王大爷是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快八十了,头发胡子都白了,平时不爱说话,但村里人遇到啥怪事,都喜欢找他问。第二天早上,爸爸吃完早饭就去了王大爷家,我在家里等着,心里又害怕又期待,希望王大爷能有办法让我不再做噩梦。
中午的时候,爸爸回来了,脸上带着点轻松的表情。“王大爷说了,昊天这是吓着了,丢了一魂,得喊回来。”爸爸坐在炕边,跟我和妈妈说,“办法也简单,从今天晚上开始,每天晚上八点,让你李婶在门口喊昊天的名字,我在屋里应‘回来了’,连喊三天,魂就能归位了。”
妈妈赶紧点头:“行,咋都行,只要昊天能好。我这就去跟李婶说。”李婶是我们家邻居,人特别好,平时经常帮我们家干活。妈妈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说李婶答应了,晚上准时来喊。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八点,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风还在刮,呜呜的,像是有人在哭。我坐在炕上,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害怕,紧紧抓着爸爸的手。突然,门口传来李婶的声音,很清楚:“昊天——回来喽——”
爸爸赶紧大声应:“回来了!”
李婶又喊:“昊天——回来喽——”
爸爸再应:“回来了!”
就这样,李婶喊了三声,爸爸应了三声,然后外面就没声音了。我竖着耳朵听,没听见李婶走的声音,爸爸说:“李婶走了,别担心,明天再喊两天就好了。”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害怕,妈妈陪着我,给我讲了会儿故事,我才慢慢睡着。这一次,我没有做噩梦,反而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站在我们家大门后面,黑乎乎的,看不见外面,心里很慌,不知道该往哪儿走。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喊我的名字:“昊天——回来喽——”,那声音像是一道光,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走到门口,看见爸爸在屋里等着我,我跑过去,扑到爸爸怀里,一下子就觉得心里踏实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回到了自己身上。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感觉特别轻松,不像前几天那么累了,眼睛也不红了。妈妈问我晚上有没有做噩梦,我摇摇头,说没有,还做了个奇怪的梦。妈妈笑着说:“这就是魂归位了,王大爷的办法真管用。”
晚上八点,李婶又来喊了,还是喊三声,爸爸应三声。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香,一夜没醒,也没做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