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们幸福。”
没有回头,我一步步走下楼梯,走出这个我住了五年的房子。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冰冷地打在我脸上,与泪水混合。
我没有打伞,也没有叫车,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街上的行人匆匆,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刚刚被宣判死刑又被家人抛弃的年轻女孩。
最终,我用妈妈给的钱租了一个狭小的单间公寓。没有电梯,楼道灯光昏暗,房间里只有最基本的家具。但至少,这里安静,没有人会用厌恶的眼神看我。
放下行李,我再也支撑不住,倒在硬邦邦的床上,任由疼痛席卷全身。没有吃药,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意识逐渐模糊,我想,就这样睡去吧,不要再醒来了。
...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冷醒。窗外已经完全黑了,雨还在下。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家里打来的。大概是发现我真的走了,又突然良心不安吧。
但我没有回电的力气了。
生命的最后一个月,我要安静地度过,然后安静地离开。
挣扎着起身,我想倒杯水喝,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痛,猛地咳嗽起来。摊开手掌,一抹刺眼的红色映入眼帘。
咯血了。比医生预料的还要快。
苦笑着擦拭干净,我注意到门缝底下塞着一个东西。勉强走过去捡起来,发现是一个泛黄的信封,上面没有邮票,没有地址,只有潦草的几个字:
“给林晚”
笔迹莫名眼熟。
疑惑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信纸,上面的字迹张扬跋扈,却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晚晚: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那我大概已经死了。别难过,哥们在下面混得不错,就是缺钱花。
记得那个存钱罐吗?小猪造型,右耳朵有道裂痕,我从前总往里塞零钱说要存够钱带你私奔的那个。
它被我落在阳间了,大概在老房子阁楼上。拜托找出来烧给我,这样我在下面也能有点积蓄,打点关系早点投胎个好人家。
对了,别这么快来找我。好好活着,替我多看看这世界。
—— 永远喜欢你的,陈野”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遍又一遍读着这封信,泪水模糊了视线。
陈野。那个嚣张又温柔的少年,曾经追了我五年,从初中到高中,总是说“林晚,你迟早是我的人”。
他在我十五岁那年,因为我一句“想吃城西那家的冰淇淋”,深夜骑机车去买,结果遭遇车祸,永远停在了十九岁。
而如今,在我生命最后的时刻,竟然收到了他从地府来的信。
抚摸着他潦草的字迹,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头发凌乱、眼神不羁的少年。他总是不好好写字,说那是艺术家的笔迹,将来要当大画家,画满一屋子的我。
“好好活着,替我多看看这世界。”
可我快要死了啊,陈野。
我抱紧自己,在死寂冰冷的屋子里失笑,笑出了眼泪。
好吧,既然这是你最后的请求。
在我生命的最后一个月,我会找到那个存钱罐,烧给你。
就当是,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遍遍读着那封来自地府的信,指尖颤抖地抚过那熟悉的潦草字迹。陈野,那个永远停在十九岁的少年,竟然以这种方式再次闯入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