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幽灵短信
雨点子砸在玻璃窗上，跟甩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响个没完。
屋里头闷得像蒸笼，陈建国瘫在破沙发里，电视屏幕明明灭灭的光打在他脸上，一条空荡荡的裤管卷着，搁在扶手上头。
手机在电视机柜最底下那个抽屉里嗡一声，跟钻头似的，震得整个柜子都在抖。
狗日的，哪个半夜催命？陈建国心里头骂了一句，懒得动。
那破抽屉卡得死紧，平时拽都拽不开。可那嗡嗡声没停，固执得要命，一阵紧过一阵。他烦躁地抓了抓几天没洗的油腻头发，不得不撑起身子，单脚蹦过去。
“搞啥子名堂！”他嘟囔着，手指抠进抽屉缝里，猛地一使劲。吱嘎一声怪响，一股子樟脑丸混着铁锈的霉味儿冲出来。
抽屉里堆满了早该进垃圾堆的玩意儿：褪色的相框，蒙灰的劣质奖状，几颗生锈的螺丝帽……嗡嗡声的源头，压在最下面。他扒拉开那些破烂，手指碰到一个冰冷的、硬邦邦的方块。
是他妈的诺基亚3310！
那种老掉牙的蓝屏砖头块儿，后盖早不知甩哪儿去了，光秃秃一块绿板子，露出里面同样油腻的电池。
屏幕是亮的。幽绿的光，刺得他眼睛发酸。
一条未读短信。
发送号码，那串数字他倒着都能背出来——那是他用了快二十年，后来换成智能手机才停掉的旧号！
一股凉气猛地从陈建国尾巴骨窜上来，直冲脑门心。他手指头有点哆嗦，按了那个确认键。
幽绿的屏幕上，几行小小的方块字跳出来，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眼球上：
救命，我在礼堂下面！陈建国。
发送时间：23:00
轰隆——！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黑沉沉的雨幕，紧接着炸雷滚过，震得窗户玻璃嗡嗡响。
屋里灯泡跟着闪了几下，陈建国那张脸在绿屏的光和惨白的闪电交错里，褪尽了最后一点血色，像刷了层白灰。他死死攥紧那块冰冷的塑料壳子。一股子铁锈混着尘土的味道，十七年前那口堵死人的浊气，猛地又从喉咙眼里呛了上来。
嗡嗡声终于停了。
死寂。只有外面哗啦啦的暴雨声。那条短信像个鬼影子，粘在那块幽绿的屏幕上，甩都甩不脱。
震前……北川中学礼堂……陈建国……这几个字像烧红的铁针，一下下扎着他脑仁。
2 亡命狂奔
他喉咙发干，猛地甩开那块烫手的诺基亚，像是扔掉一块烧红的炭。
老旧的机身砸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啪嗒”一声。他单脚跳着，几乎是扑向卧室角落那个漆皮剥落的笨重衣柜。里面塞满了旧衣服和舍不得丢的棉被，散发着一股子潮湿的霉味儿。他发了疯似的把里面的东西往外刨，一件件往地上扔，枕头、破棉袄、褪色的工装……直到露出压在柜子最底层的一个旧帆布包。
拉链卡住了，他用力一扯，“嗤啦”一声，拉链头崩飞了。他也顾不得，手伸进去胡乱掏摸。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冰凉的东西。
是个老式的发条闹钟。圆圆的铁壳子，蒙着塑料的钟面已经发黄，里面细细的红色秒针，有气无力地颤一下，停住，又猛地跳一下。时间，永远停在下午两点半过一点的地方。那是他当年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唯一还沾点人气的物件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