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楚地木工的倒霉日常
公元前 223 年的楚地蕲县,太阳跟刚从铁匠炉里捞出来的火球没两样,烤得地面直冒白烟,路边的狗尾巴草蔫得像被抽了筋,连村口老黄狗都趴在墙根吐舌头,懒得挪窝。李二狗蹲在自家院儿的老槐树下,树影就够遮半拉身子,剩下的半边胳膊晒得通红,手里攥着把快磨秃的刨子,跟一截碗口粗的槐木疙瘩死磕。这木头邪乎得很,不知道是在哪个山坳里吸够了硬气,硬得堪比秦吏的臭脾气 —— 刨子推过去时 “咯吱咯吱” 响,跟老鼠啃石头似的费劲,刨了小半个时辰,也就刮下来几缕碎木渣,风一吹就没影了,跟没刨过似的。
“二狗!你那破木头要刨到明年去?隔壁王婶家的嫁妆箱再没个影,人家明天就带着订金上门退钱,你娘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屋里传来老娘拔高的嗓门,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正好落在二狗汗津津的脖子里,痒得他直缩脖子,差点把刨子扔地上。
二狗抹了把脸,汗珠子 “啪嗒” 砸在槐木上,留下个湿印子,没两秒就晒干了。他嘟囔着:“娘,这木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三分,急啥?王婶家姑娘下月才出嫁,咱还能误了人家一辈子的事?” 嘴上这么说,手里的刨子却加快了速度,胳膊上的青筋鼓得跟小蚯蚓似的。他今年二十出头,个子不算矮,就是常年握刨子、锯子,肩膀有点往下塌,手上全是薄茧。爹娘当年给他取 “二狗” 这名字,说是贱名好养活,可他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家门口那老黄狗 —— 老黄狗每天守着门,到点还有剩饭吃,他却得靠这门木工手艺,算计着给娘和自己挣口饱饭,连块肉都舍不得常吃。
正琢磨着晚上能不能借着送木样的由头,蹭上王婶家的炖肉 —— 今早路过王婶家,闻着那五花肉炖得喷香,差点把口水咽下去 —— 院门口突然传来 “哒哒哒” 的马蹄声,还夹着金属碰撞的脆响,跟有人拖着铁链子走路似的。二狗心里 “咯噔” 一下,手里的刨子瞬间停了。这年月,听见马蹄声就没好事,要么是来征税的秦吏,跟催命似的;要么是抓壮丁的兵卒,逮着男丁就走,哪回都得扒层皮。
果不其然,三个穿黑铠甲的秦兵堵在了院门口,铠甲上的铜片在太阳底下闪着冷光,晃得人眼睛疼。为首的那个脸上有道刀疤,从额头斜斜划到下巴,跟被斧头劈过似的,看着就瘆人。他手里攥着柄长戟,戟尖还沾着点泥,不知道刚从哪个村 “搜刮” 完过来。
“奉太尉之命,征召民夫修长城!这家有男丁,跟我们走!” 刀疤脸的嗓门跟破锣似的,一开口就震得院儿里的老母鸡扑棱着翅膀乱飞,把刚下在鸡窝的蛋都踩碎了,蛋清蛋黄流了一地,看着心疼人。
二狗娘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块没纳完的鞋底,线都没来得及扯断,一把抱住二狗的胳膊,哭得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官爷!俺家二狗是木匠,手艺好着呢,还得给王婶家做嫁妆箱!这要是走了,人家姑娘的婚事都得耽误,您行行好,别带他走啊!”
刀疤脸不耐烦地一脚踹在院门槛上,门槛 “咔嚓” 掉了半块,木头渣子溅了一地。他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唾沫星子喷了二狗娘一脸:“少废话!大秦律法,十七到六十的男丁,都得服徭役!再啰嗦,连你这老太婆一起抓去修长城,让你也尝尝搬砖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