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善类,我知道。
那双眼睛里只有算计和利己。
可那又如何?
敌人的敌人,就是此刻唯一的浮木。
我需要他的刀,他需要我的针续命。
赤裸裸的交易,反而干净。
走出最后一道宫门,容府派来接我的老仆容伯佝偻着背,满脸焦急地迎上来。
“小姐!您…您怎么…”
他显然已经听到了风声,又惊又怕,老泪在眼眶里打转。
“伯父,”
我打断他,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连自己都惊讶,“回府。什么都别问。”
钻进马车,帘子放下,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强撑的伪装瞬间坍塌。
我靠在摇晃的车壁上,大口喘着气,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手脚冰凉得不像是自己的。
刚才在金殿上的每一幕,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太子的震怒、皇帝的冷漠、萧玄深潭般的眼神…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软肉,剧烈的刺痛让我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不能回头!
没有退路了!
马车颠簸着驶向容府。
我知道,府里等着我的,必定是父亲的震怒和继母尖酸的嘲讽。
前世就是这样,他们骂我疯了,丢了容家的脸,丢了唾手可得的富贵。
可他们哪里知道,那富贵下面是万丈深渊!
我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
没关系。
让你们骂。
这一世,我只要你们活着!
只要容家活着!
掌心的疼痛蔓延开,提醒着我清醒。
离子时还有好几个时辰。
我需要的东西…
那把足以让周雅万劫不复的“胭脂醉”,我记得清清楚楚,前世她就是用这东西一点点毒死我的。
那玩意儿现在应该还在她身边最得宠的大宫女柳絮手里,柳絮有个相好的侍卫在西华门当差…
今夜,就是最好的机会。
还有萧玄…
他会来吗?
他会带什么来?
太子通敌的证据…
他真的肯拿出来吗?
那是我扳倒太子的关键!
如果他反悔…
如果他只是利用我…
心猛地一沉。
不!
不能把希望全押在他身上!
前世记忆是我最大的依仗,我必须双管齐下!
除了萧玄手里的东西,那些被太子藏在隐秘处的账册副本,那些他收买边关将领的信物…
我依稀记得几个地点…
脑子飞速运转,前世零碎的记忆碎片被我拼命拼凑。
马车终于停下。
容府到了。
外面响起容伯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姐…到了…”
还有继母那拔高八度、尖酸刻薄的嗓音穿透车厢帘子飘进来:“哟!咱们天大的贵人回来啦?放着太子妃不当,要去伺候个快死的王爷冲喜?容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老爷气得在书房砸东西呢!还不快滚下来!”
我睁开眼。
所有的恐惧、彷徨都被狠狠压下去,眼底只剩下冰冷的、燃烧的火焰。
我掀开车帘,刺目的阳光再次涌进来。
我迎着继母那张因嫉妒愤怒而扭曲的脸,一步,踏下了马车。
宫墙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夜风吹得我后颈发凉。
西角门,这个狗洞一样的地方,连个鬼影都少见。
我靠着冰冷的宫砖,数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