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文！够了！”
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响起，是皇帝。
他浑浊的目光在我和萧玄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萧玄苍白如纸的脸上。
“皇弟…你的意思？”
皇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满殿死寂。
所有人都在等着萧玄的反应。
拒绝这个疯子一样的太医之女？
还是…
顺水推舟？
萧玄又重重咳了几声，他扶着廊柱，慢慢站直了些。
刚才那根金针似乎起了点作用，至少他能站稳说话了。
他抬起眼，目光掠过太子铁青的脸，最后落在我伏地颤抖的背上。
那目光沉甸甸的，像带着无形的重量。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虚弱，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皇兄…臣弟…这副残躯，已是风中残烛。容姑娘…咳咳…一片赤诚，不惜抗旨也要为臣弟冲喜…这份心意…臣弟…感念于心。”
他停顿了一下，无视太子几乎喷火的眼神，微微颔首，“若皇兄允准…臣弟…愿纳容姑娘为侧妃。”
“准了。”
皇帝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容氏女赐婚靖王为侧妃。礼部，择日办了吧。”
他挥挥手，像拂去一粒尘埃。
太监尖着嗓子应下：“遵旨——” 太子谢承文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死死盯着我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拂袖转身回到座位。
几个宫人上前，半扶半拽地把还跪在地上的我拉起来。
我脚步虚浮，低眉顺眼地被她们带向殿外。
经过萧玄身边时，我飞快地抬眼瞥了他一下。
他依旧靠在廊柱上，微微阖着眼，似乎刚才那番话耗尽了力气。
可在我目光扫过的瞬间，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却倏地睁开，精准地捕捉到我。
没有感激，没有温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还有一丝…
冰冷的了然。
他仿佛在用眼神确认：子时？
西角门？
证据？
我迅速低下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一面咚咚作响的破鼓。
成了！
第一步，成了！
走出沉重的大殿门，外面刺目的阳光兜头罩下来。
我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
冰冷的金砖换成了宫道上滚烫的青石。
前世的血海深仇还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压得我喘不过气。
赵嬷嬷咽气时塞给我的那半本账册，仿佛还带着她血的温度，烙在我灵魂深处。
谢承文，周雅。
你们等着。
今夜子时，西角门。
这场以命为注的交易，才刚开始。
我拢了拢衣襟，夏日午后的风吹在身上，竟带着地牢里才有的阴寒。
我挺直了背，一步步朝着宫外走去。
袖子里，那套救人的金针贴着皮肤，冰凉刺骨。
前世你们用它们害我全家，今生，我要用它们，扎穿你们的喉咙！
每一步落下，踩在坚实的宫道上，都像是在将前世冰冷的绝望一点点碾碎。
地牢的黑暗、嬷嬷的血、父亲的头颅…
这些画面疯狂撕扯着我。
不能慌！
容嫣！
记住每一步！
记住他们的血债！
萧玄那双冰冷的眼又浮现在脑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