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合作弑君,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戏?」她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冰冷。
「戏?」谢危微微偏头,似在品味这个词,「不,是局。一场请君入瓮,一石二鸟的局。陛下暴虐,猜忌日重,确该换人了。而你,以及你的‘幽影’,是比陛下更不稳定的隐患,必须清除。」
他的语气始终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姜沉鱼最致命的地方。
「你散播的那些谣言,很有趣,我稍加润色,便成了扳倒政敌王侍郎的利器。多谢。」
「你挑拨离间,让三皇子与禁军副统领生出嫌隙,正好,那副统领我早已想换掉,顺水推舟而已。」
「宫宴行刺的计划,很精妙。利用乐师藏刃,通过排水密道潜入……只可惜,你从我这里拿到的布防图和换岗时辰,是三个月前的旧版。你安插的人,在行动前一夜,就已全部‘自愿’为我效劳了。你听到的刺杀成功的信号,是我的人发出的。」
姜沉鱼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变得急促。她脑海中飞速闪过之前的种种细节,那些看似顺利的环节,那些微小的、曾被忽略的不协调感……原来全是陷阱!她像一个蹩脚的戏子,在他搭建的舞台上,卖力地演出着他早已写好的剧本!
「还有这个,」谢危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蜡丸,轻轻捏碎,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细的纸签,「你准备在事成后,用来嫁祸于我,证明我与你合谋、并企图杀你灭口的‘亲笔密信’……笔迹模仿得确实很像,连我自己看了都险些怀疑是否梦游时所写。」
他随手将那纸签扔在地上,仿佛丢弃什么垃圾。
「可惜,真的在这里。」他又取出另一封材质、笔迹几乎一模一样的密信,但内容却变成了“荆芥”指令手下行刺后如何撤离,并提及如何利用谢危做挡箭牌的完整计划!「你埋在朱雀街槐树下的那份,是假的。这份真的,昨夜已随同你的骨干成员名单、‘幽影’各处据点图,一并呈交廷尉府备案。铁证如山,荆芥首领,率前朝余孽,刺王杀驾。」
「啊,对了,陛下确实驾崩了。你的目标达成了,殿下。」谢危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眼中却无半分笑意,「用的是你提供的毒药,经你的人的手。而我,是及时赶到、平定乱局、剿灭逆贼、护佑新君的忠臣。」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姜沉鱼口中喷出,溅落在肮脏的地面,点点殷红。她身体剧烈颤抖,不是因为伤势,而是源于信念的彻底崩塌和极致的羞辱。万念俱灰!
她二十年的隐忍,十年的谋划,步步为营,殚精竭虑……她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原来,从落子之初,她就一直是别人棋盘上最显眼的那颗棋子!她所有的智慧、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推动对方走向权力巅峰的垫脚石!她不仅复国无望,更是亲手葬送了自己耗尽心血建立的一切,成了害死追随者的罪人!
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吞没。她眼中的冰冷和倔强终于碎裂,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体无完肤。
看着她崩溃的模样,谢危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似是欣赏,又似是评估。他静默了片刻,等待她消化这彻底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