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很恨我，我知道。但恨意是最无用的东西。你的能力，你的心智，你的隐忍和决断，是我见过最出色的。用来复仇，用来毁灭，太可惜了。」
姜沉鱼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看向他。
「旧璃已亡，不可复生。萧彻昏聩，亦已伏诛。但这天下，需要的不是一个沉溺于过去仇恨的幽灵，而是一个新的秩序。」谢危的目光锐利起来，仿佛能穿透她破碎的灵魂，「臣服于我，为我效力。你的头脑，你对黑暗世界的了解，你那些尚未被完全清除的‘幽影’残余力量，对我有用。」
他向前微微倾身，火光在他深邃的眸中跳动：「不必立刻回答。你可以选择带着你长公主和前朝余孽首领的骄傲，走向刑场，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耗尽余生。你也可以选择……抓住我给你的机会。活下去，用你的才华，不是去毁灭一个旧世界，而是去帮我……共建一个新的王朝。」
「为我所用，你失去的一切，或许能以另一种方式回来。权力、地位、乃至……实现你治国平天下抱负的可能。」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与绝对的掌控，「当然，前提是，绝对的忠诚，以及，在我的掌控之下。」
地牢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细微哔啵声。
姜沉鱼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毁了她一切，将她打入地狱，却又在她彻底绝望时，递给她一根救命稻草的男人。这根稻草散发着权力的诱人光泽，却也缠绕着屈辱和未知的危险。
是带着支离破碎的尊严赴死，彻底终结这可笑的一生？还是咽下血泪，忍受这彻骨的屈辱，抓住这唯一生机，成为他手中一把染血的刀，走向一个自己都无法预料的未来？
她的喉咙哽咽，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她仅存的意识。
谢危并不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俯视蝼蚁的神祇，等待着她的抉择。他知道，她已经无路可走。
火光摇曳，在她苍白而挣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她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2 暗潮初涌
地牢的阴冷尚未从骨缝中散去，那绝望的窒息感仍缠绕着咽喉。姜沉鱼闭上眼，谢危那张含笑的、掌控一切的脸庞在黑暗中挥之不去。臣服？还是死亡？这选择如同两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她仅存的意志。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逃离这令人绝望的现实，跌回了那段她自以为执棋、风起青萍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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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开始
大胤王朝，元启十二年。
皇帝萧彻在位已近二十载，早年或许尚算勤勉，如今天下渐显疲态，而陛下的猜忌之心与暴戾之气却与日俱增。朝堂之上，人人自危，生怕一句无心之言便招来灭顶之灾。边境偶有骚乱，天灾频仍，奏折雪片般飞入宫中，却大多石沉大海。暗地里，各方势力涌动，都在等待着什么，或谋划着什么。
京城，西市附近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有一家小小的医馆，名为“杏林堂”。馆主是位姓姜的女医者，名唤沉鱼。
姜沉鱼在京中略有些名气，只因她医术的确精湛，尤其擅长针灸和调理各种疑难杂症。只是她性情颇为冷清，不喜交际，每日里不是看诊便是捣药，对着达官显贵也不见多少殷勤，诊金却收得不菲。久而久之，便得了个“冷菩萨”的诨名——心肠是冷的，手段却如菩萨般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