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雁宁趾高气扬:“同为女子,奴家不欲为难夫人。您爱他,奴亦深爱他,不忍他伤怀。所以,请夫人自请下堂。”
姜时愿只觉荒谬:“凭什么?”
李雁宁冷哼:“夫人遣辆车送奴回去。然后,去医馆瞧瞧。若还能心无芥蒂同他厮守,奴自会消失。”
姜时愿踌躇片刻,还是派人送她,自己去了医馆。
医馆内室,姜时愿看见房中景象,心如被万针穿刺,疼得眼眶发酸。
她死死咬唇,不泄一丝声息。
房内,珩儿正施针,小脸惨白,额角冷汗涔涔,痛苦呻吟“爹爹”。
谢凌云眉头紧锁,抱着孩儿柔声抚慰,向来温和之人竟雷霆震怒。
“尔等如何诊治的!稚子发热都治不愈!”
一旁忙前忙后的医者,姜时愿认识,是谢凌云挚友顾泽川。
他们三人一同长大。
他竟然也帮着谢凌云骗她!
顾泽川不满:“才刚送来!我又没有仙丹,怎么可能立竿见影!”
“何况,你们作为父母没有照料好孩子,让他受凉,冲我发什么火!”
谢凌云被噎住,心疼抱紧孩儿,不再言语。
顾泽川愈发不客气:“谢凌云,我真不懂你!当初说好孩子生下就去母留子,结果孩子七岁了,你还留着她!”
“今天为了个风寒就敢叫我过来!先不论合不合规矩,你想过时愿知道会怎么想吗!”
谢凌云表情一僵,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声调无奈:“我能如何?每次想送走雁宁,孩子便哭闹不止,难道任由他啼哭不止吗?”
顾泽川冷哼:“到底谁离不开李雁宁?孩子还是你?你心知肚明!”
谢凌云一副被戳穿的模样,神情疲惫:“顾泽川,李雁宁好歹为我诞下子嗣!我为男子,岂能不管不顾亏待于她!”
听到这剖心的话语,李雁宁才哭哭啼啼闯入,泪流满面。
“凌云,都是奴的错!没有照顾好珩儿!昨夜您离开后,珩儿哭着要见您,把自己哭发热了......奴怕打扰您与时愿姐姐,便未言......”
仿佛印证她的话般,珩儿迷糊抓住谢凌云的手,小声道:“爹爹,我疼。”
谢凌云抚着孩儿滚烫的额角,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手将妇人揽入怀,安抚:“别哭,不怪你。是我不够关心珩儿,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子。”
李雁宁靠着他胸膛啜泣:“奴知道该懂事......可奴真不愿珩儿受委屈......”
谢凌云神色一凛,眸色冷厉:“有我在,没人能欺你母子!不哭了......哭得我心痛。”
他小心翼翼安慰李雁宁的温柔模样,刺得姜时愿心口剧痛。
她攥紧手心,指甲深陷皮肉,疼得面色煞白。
但这痛,远不及心口酸涩万分之一。
“轰隆!”
闷雷炸响,雨又倾盆。
姜时愿踉跄着逃离医馆。
暴雨肆虐,模糊视线。
她几度栽倒,又狼狈爬起。
膝盖布满狰狞伤口,血肉模糊。
雨水混着血水,狼狈不堪。
她失魂落魄回到将军府邸门前,谢凌云的亲卫慌张跑来撑伞。
“夫人!您怎么了?需要禀报将军吗?他瞧见该心疼了!”
姜时愿闻言,几乎作呕。
麻木的心室再次泛起酸疼。
谢凌云骗了她,也骗了所有人。
都说谢凌云爱她,只有她知道,这爱并不纯粹。
掺杂了无数欺骗和背叛。
姜时愿推开亲卫搀扶的手,嘶哑道:“没事,淋了点雨。典了这玉戒吧我想买身衣裳。”
她褪下婚戒,看也不看塞进亲卫手里,避入耳房。
反锁门扉,才敢哭出声。
原以为见过暧昧画像,听过露骨情话,便能无感。
未曾想,亲见谢凌云作为他人夫君、陌生孩儿父亲出现时,她依旧无法承受。
心如被利刃刺穿,血肉剜出,痛到窒息。
空荡耳房,只剩她撕心裂肺的呜咽。
她想问谢凌云,当初的海誓山盟,几分是真?
说此生只爱她一人的是他,先背弃誓约的也是他......
叩门声响起,她才勉强从悲恸中抽离。
亲卫拎着锦缎包袱在门外,玉戒用红绸包妥递来。
“夫人,卑职知晓这是您与将军的婚戒。买衣裳用不了几钱,您与将军闹意气也别拿此撒气。”
姜时愿接过衣戒,五味杂陈,无力辩驳:“不是你想的那样。”
亲卫却一脸了然离去。
姜时愿苦笑换上干衣,摩挲玉戒。
是啊,众人皆知,此乃他们恩爱的见证。
美玉恒久,谢凌云的真心却早已腐朽。
她扬手将玉戒掷出窗外,调匀心绪前往姜父书斋。
弃官从商需学甚多。
以前所学难用于商道,她只能一遍遍苦读。
直至晚上,才精疲力竭回到谢家府邸,收拾行装打算乘明早官船离去。
未及入门,便见一群人围着院落议论纷纷。
人群中心传来稚子嬉笑。
见她出现,众人默契让开道路。
光亮处,李雁宁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