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说什么！”
他一怔，酒杯滑落，溅起一地玻璃碎片。
“她怎么敢的，她是不是又在耍什么把戏！”
“是真的，她真的死了，警察现在通知你来认领尸体。裴少，你快来看看吧！”
裴行止猛然起身，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又倒在了沙发上。
“她怎么能死，她怎么有脸去死！”
他眼眶通红，一把掀翻了整张酒桌。
“阮景月，难道，我真的错怪你了？”
他踉跄着站起身。
“录音笔......还有录音笔......景月，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6
“别管什么录音笔了裴少，警方叫你赶紧过来认尸。”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有些疑惑。
“你不是最讨厌她了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裴行止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
“我马上到。”
他挂断电话，向门外冲去。
沈青青惊慌拉住他。
“裴哥哥，你要去哪里？你不是答应我生日陪我一起过的吗？”
可裴行止却一把将她甩开。
“别来烦我！”
沈青青摔倒在地，落下委屈的泪水。
裴行止没有多看她一眼，匆匆离开。
街道上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我躺在血泊中，睁大眼睛望着天空，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裴先生，死者是您的妻子吗？”
裴行止却没有回答。
他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一个踉跄跪倒在了我的身旁，眼眶通红。
“为什么......我明明都说了，不会跟你离婚，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的灵魂飘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死了，他就自由了。
他和沈青青之间再也没有人阻碍，这难道不是他最想看到的吗？
他颤抖着伸出手，合上我的眼睛。
“你放心，害你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回到别墅，他开始疯狂地寻找曾经弃之不理的录音笔和U盘。
沈青青终于知道害怕了，她竭力阻止着裴行止的行动。
“裴哥哥，那个女人就是想用她的死来刺激你报复你，你别中了她的计！”
裴行止这才从疯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沈青青还以为他会恢复冷静，可他却死死地盯着沈青青。
“她已经死了！”
他抬手将书桌上的东西通通推到了地上。
“她是因为我死的，如果不是我把她送去那里，她就不会跳楼！我虔诚修佛数年，自诩慈悲，却害死自己的妻子！”
他双眼通红，声音痛苦。
“沈青青，是你让我把她送去那里的。她死了，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沈青青勉强一笑。
“裴哥哥，我知道你心善，可这是她的命——”
裴行止咆哮着打断了她。
“你走，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曾经最珍爱的紫砂壶被他一把摔在了地上，瓷片四分五裂，茶水飞溅。
录音笔和U盘就静静地躺在茶水中。
他如获至宝，扑倒在地，将其紧紧攥在手心。
可录音笔泡在茶水里太久，早就打不开了。
沈青青本来已经退到了门口，见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裴行止却立刻拨通了电话。
“我这里有两个泡水的设备，你来恢复一下数据。”
闻言，沈青青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她身形一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裴行止也注意到了她脸色的变化，他眸光闪烁，脸上露出怀疑。
“青青，你在紧张什么？”
沈青青连忙稳住心神。
“裴哥哥，我只是......我只是太难过了。”
她仰起脸，眼泪落下，楚楚可怜。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走就是。”
说着，她就跑了出去。
可这一次，裴行止没有去追她。
他捏紧了手中的录音笔，喃喃自语，满是懊悔。
“景月，如果我早点听你的，结局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7
裴行止带回了我的骨灰。
他不顾裴老夫人的阻拦，把我的遗像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吃饭时，他也要给我添一副碗筷。
他看着我的定格照片，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阮景月，你不是一直怪我不回家陪你吃饭吗？我回来了，你开心吗？”
佣人们看着眼前的一幕，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阮景月，你怎么不吃，这是你最喜欢的芋泥香酥鸭啊，乖，吃一口。”
金黄的酥肉擦着照片滑落，裴行止颤抖着手，跌了筷子。
裴老夫人带着沈青青冲了进来。
“阿止，你振作一点吧！你都已经五天没去公司了，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
她带着恨意，抬手就将我的遗像砸到了地上。
“这个贱人，活着给我们裴家蒙羞，死了还要缠着你！”
“你住手！”
裴行止一把推开了她，俯身抱起破碎的相框，手指被割伤了也浑然未觉。
“她不是贱人，她是我的妻子，是你唯一的儿媳！就算她死了，我的妻子也只会是她一个人！”
裴老夫人闻言，气得变了脸色。
沈青青更是心碎落下眼泪。
“裴哥哥，那我呢？”
“我陪在你身边这么久，难道你从没想过娶我吗，我算什么？”
裴行止皱了皱眉，眼神里有几分震惊。
“青青，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一直都当你是妹妹。”
他此时的脑筋倒是转得很快，瞳孔一缩，很快想到了这一系列事情的前因后果。
“青青，难道阮景月说的是真的，你是因为嫉妒她做了我的妻子，你才去害她......”
没等沈青青辩解，门铃再次响起。
修好的录音笔送来了。
裴行止清楚地听见了沈青青和我的对话。
“是我害你又怎么样？你抢走了我的裴哥哥，就该付出代价。”
“我花高价才给你种下这苗疆多情蛊，往后你日日夜夜都离不开男人。裴哥哥最恨放荡的女人，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到他的心了。”
他抬起头，眼眶通红，愤怒至极，连手里佛珠都寸寸扯断。
“沈青青，真的是你害死了阮景月！”
别墅里寂静得落针可闻，散落的珠子在地板上弹跳着，没有一个人说话。
沈青青仓皇后退了两步，还想掩盖。
“不是我，录音也可以合成啊，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你闭嘴！”
裴行止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沈青青，我把你当亲妹妹，你就是这样害我的妻子的？”
他慢慢收紧双手，眼眸里充斥着嗜血的暴戾。
“你明知她中了那种蛊毒，还让我把她和十个男人关在一起测试她，怂恿我把她送去会所。沈青青，你还是人吗！”
沈青青用力抓着他的手，眼中充满了恐惧。
“裴哥哥，我只是太爱你了，小时候你最喜欢的明明是我......”
裴行止只是冷笑。
“你是不是觉得我修佛就是个好性子，你怎么耍弄我都没事？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他松开手，吹了吹手上的伤口，血珠飘落，伴随着他狠厉的话语。
“会所的那些人，所有欺负过阮景月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8
裴行止连夜驱车赶到会所时，他们正在销毁那天凌辱我的证据。
“要不是出了人命，我还真舍不得删了这些东西呢。啧啧啧，你们看这裴家少奶奶，多有滋味——”
男人猥琐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行止一枪打断了他的手。
他没有问他们对我做了什么事，也许他心中早有预料。
毕竟调教会所是什么样的地方，他一开始就该知道。
裴行止走到桌前，看到那些视频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视频里，我无助地躺在地上。
房间门口，男人进进出出，还牵来了一条大型狼犬......
他闭上眼睛，颤抖着手点下了删除键，接着冷冷地说道：
“所有人，砍断双手双脚，送去泰国！”
当天晚上，会所里无端燃起一场大火。
曾经红极一时的调教会所，就这样一夕覆灭。
与此同时，警方晒出一则通告。
沈青青暗中下药谋害阮景月，证据确凿，已经被捕，正在等待审判。
裴行止也代表裴家就此事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数日不曾露面的他抱着我的遗像，对我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是我没有调查清楚，冤枉了你，今天，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他将真相说清，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哥哥更是怒不可遏。
他冲上发言台，一拳就撂倒了裴行止。
“当初我明明跟你说过，我妹妹不是那样的人！你为什么不信她！”
裴行止也不辩解，只是抹去唇角血迹，惨然一笑。
“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我妹妹她已经死了！”
哥哥咬着牙，又一拳打上他的左脸。
直到爸爸打来电话。
病床上，他正看着电视上的新闻发布会，泪流满面。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景月嫁给裴行止......”
“景川，停手吧，往后，终止我们与裴家的一切合作。”
哥哥愤怒地甩开裴行止，一把抢过我的遗像。
“你别再碰我妹妹！”
这件荒唐的错案让裴家股价大跌，阮家也联合其他企业，纷纷解除了与裴家的生意。
裴家势力一落千丈。
裴行止却毫不在意。
当哥哥命人从裴家别墅抢回我的骨灰时，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我求你，别带走她......”
哥哥气得直咬牙。
“你现在忏悔有什么用，天天自诩佛子，你对我妹妹有过半点慈悲吗？你的佛能把她还给我吗？”
闻言，裴行止无力地垂下了手。
为了再见我一面，他着魔般翻遍了各种佛教典籍，割腕放血来抄写经书。
鲜红的经文铺满了整个书房。
他形容枯瘦，面色苍白。
“阮景月，你去了哪里，大师说，以血抄经就可以召唤你与我相见，你为什么还不来？是不肯原谅我吗......”
我的灵魂浮在半空中，怜悯地看着他。
活着的时候，他从未珍惜我，信任我，死了又何必要这样呢？
我之所以魂魄未散，一是因为冤死的怨气，二是因为他的执念捆绑着我，让我盘桓在人间，不得自由。
可现在我想走了。
9
头七那天，我魂魄入他梦中。
裴行止跪坐在地上，口颂佛经，满眼忏悔。
见了我，他眼中一喜，就想来拉我。
“景月，你终于来了。”
我微微侧身，躲开他飘远了。
他低垂眼睑，有些黯然神伤。
“我现在已经查清楚了，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伤害过你的人，我不会放过他们的！阮景月，你能原谅我吗？”
他苍白的唇角逸出一点苦笑。
“对不起，这辈子是我负了你，如有来生，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吗？”
我冷冷地说道：“裴行止，我们不会有来生。”
“你修佛，难道不知道像你这样是非不分、冷酷无情的人，来生只会托生在畜生道里吗？”
他眼神落寞，喃喃低语。
“阮景月，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我已经认定，你是我唯一的妻子，生前死后，我都会为你祈祷，哪怕来生托生畜生道，我也要做你的狗。”
我心中不能自控地涌起一阵酸楚。
他说得信誓旦旦，仿佛爱我有多深。
可当初，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放过我，求他听一听录音，他却弃之不理。
他眼里只有沈青青，任凭我被十个男人糟蹋，把我送进那个恐怖的会所，都不曾对我有过半分怜悯。
“够了！裴行止，你妻子已经死了，被你亲手害死。你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
我扬手卷起一阵风，满地染血的经文飞散零落。
“我只想彻底忘记你，离开你，你为什么非要写这些东西缠着我！”
“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投不了胎！”
他哆嗦着唇，有些不可置信。
“景月，我只是想向你赎罪......我不想你离开。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他的眼中露出祈求。
“我余生都不会再娶妻，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会把我欠你的还你，你别忘了我好吗？”
“裴行止，你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怎么还能奢望我爱你？”
我冷漠地看着他。
“别再抄你所谓的经文了，你只会脏了我轮回的路。今生来世，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他跌倒在地，猝然喷出了一口鲜血，惨笑着道：
“好，我明白了......”
“你恨我，恨我也好。阮景月，至少，别忘了我。”
一点红光从他胸口浮现，慢慢消散。
这是执念已解的征兆。
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无情的人间了。
10
提交公诉后，沈青青被判有期徒刑八个月。
得知这个结果，她却并没有当一回事，反而借口自己患有精神疾病，要求法庭予以假释。
出人意料的是，裴行止也出面作证，沈青青确实有精神问题。
一时间骂声四起，纷纷指责裴行止不对枉死的妻子负责。
沈青青却感动至极。
“裴哥哥，你想通了是吗？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只有我！”
一段时间的拘留让她容颜憔悴，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
裴行止勾起唇，缓缓笑了。
“青青，你最爱我了是吗？”
沈青青几乎要落下泪来，她紧紧抓着裴行止的手。
“是啊，裴哥哥，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我也是没办法，我实在太想和你在一起了......你原谅我好吗？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裴行止抽出手。
“既然你爱我，那你为我做什么都可以吧？”
他残忍一笑，用力钳住沈青青的下颚，灌下了一杯带毒的茶水。
“我好不容易才从苗疆求来这一颗一模一样的蛊虫。中蛊毒的滋味，你自己也该受一受了。”
沈青青脸色一变，疯狂地咳嗽起来。
“裴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渐渐觉得身上开始发热，撕扯起衣衫，可意识却依然清明。
“我为了你，我做了那么多......你答应过我的，我是你的妹妹，你一辈子都会守护我！我求你，给我解药好不好？”
她跪在裴行止的脚边，哭喊地声嘶力竭。
裴行止淡漠抬眸，一脚将她踢开。
“当初景月求你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到今天？”
“沈青青，你害死我的妻子，还妄想我会认你当妹妹？你的余生，都要用来向阮景月赎罪！”
他拍了拍手。
房门打开，门口站着十几个男人和一条狼犬。
他俯身一笑，眼眸里带着嗜血的快意。
“景月受过的，你全都要受一遍。”
沈青青瞪大眼睛。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你信佛，你这样对我，不怕自己功德尽毁吗？”
“功德？”
裴行止恍然一笑，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佛珠还缠绕在他的腕上，可他却淡然松开，任凭曾经日日不离身的佛珠坠落尘泥。
“我自诩慈悲，却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妻子，还谈什么功德？”
“沈青青，你，我，我们都该下地狱去！”
裴行止转身，只留下了一句话。
“完事之后，把她送去M国的金岛。就说，她离不开男人，这辈子都不要让她歇下来。”
沈青青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天下起了细雨，裴行止徒步走进墓园。
他在我的墓前放下一捧鲜花，凝眸抚摸着我的相片。
“阮景月，我来陪你了。”
当天晚上，裴行止一跃跳下八十层高楼，粉身碎骨。
他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捏着妻子的相片。
而他怀念并亏欠的那个人，早已头也不回地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