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趴在冰冷的堤岸湿泥里，黄浦江的腥风像冰冷的舌头舔舐着他汗湿的后颈。废料库的烈焰在他身后投下扭曲跳动的巨大黑影，也照亮了江面上那片越发粘稠、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暗红晶尘。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焚烧的焦糊和血肉被啃噬殆尽的腥甜，那是导师陈玄留在世间的最后气息。神经末梢在尖叫，催促他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膝盖和手肘的擦伤传来尖锐的刺痛。怀里的铜人部件硌在胸口，冰冷坚硬，仿佛一块压在心脏上的墓碑。
就在这时，死寂的夜色被骤然撕裂！
“咻！咻！咻！”三道刺目的白炽光柱如同审判之矛，猛地从高处射下，瞬间钉死了陆渊的身影！江堤护坡的阴影被粗暴地驱散，纤毫毕现。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光柱中翻飞的尘埃和陆渊骤然收缩的瞳孔。
三个幽灵般的身影从废弃吊机的阴影中滑出。清一色的哑光黑色轻型作战甲，头盔面罩反射着废料库的火光，看不清面容，只有眼部位置闪烁着两点毫无温度的幽蓝光芒。他们的动作迅捷无声，如同猎食的夜枭，呈标准的三角突击阵型，瞬间封死了陆渊所有可能的退路。手中造型奇特的脉冲手枪稳稳抬起，枪口凝聚着毁灭性的能量，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了陆渊四肢百骸。
天择生物的特勤——“清洁工”！他们比纳米虫更致命！
为首的队长，面罩下传出经过变声器处理的、毫无起伏的金属音调：“目标：陆渊。状态：污染源。处置：物理清除。倒计时：三。”
“二……”陆渊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跑？往哪跑？身后的江面是致命的暗红晶尘，前方是三支蓄势待发的死亡射线！绝望如同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头顶。
“一。”金属音落下的瞬间，陆渊甚至能看到对方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微用力！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并非来自脉冲手枪！陆渊右侧上方，一截锈迹斑斑、足有成人腰身粗细的巨大废弃冷凝水管道，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固定支架！如同一条被激怒的钢铁巨蟒，裹挟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和漫天锈渣污泥，轰然砸下！目标精准无比——正是那名领头举枪的“清洁工”队长！
变声器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非人的惊叫，瞬间被沉重的撞击声吞没！“砰——咔嚓！”清晰的骨骼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那个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只被拍扁的苍蝇，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沉重的管道狠狠砸在了江堤的水泥地上！头盔连同里面的头颅瞬间变形，鲜血混合着灰白的脑组织从金属管道的缝隙里猛地飙射出来，溅红了旁边的锈蚀铁板。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剩下的两名“清洁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动作一滞。
就在这一滞的间隙！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从更高处的废弃龙门吊车顶无声跃下！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人未至，两道银灰色的“细线”已如毒蛇般激射而出！它们并非实体，更像两道纯粹由能量构成的鞭索，边缘闪烁着高频流动的幽蓝电芒，撕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
“嗤啦——！”银光一闪！左侧那名“清洁工”持枪的手臂齐肩而断！脉冲手枪连同断臂高高飞起，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另一道更快的银索已经无声无息地缠上了他的脖颈！勒紧！猛地一绞！“咔嚓！”颈椎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名“清洁工”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软倒，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
剩下的最后一名“清洁工”终于反应过来，惊恐地咆哮着，对着那刚刚落地的白色身影疯狂扣动扳机！脉冲手枪发出高频的嗡鸣，刺眼的蓝色光束撕裂黑暗！
然而，那道白色身影更快！她在落地的瞬间便已侧身翻滚，优雅得如同猎豹，蓝色光束擦着她翻飞的白色衣角射入江面，炸起浑浊的水花。翻滚之势未尽，她修长的左腿已如钢鞭般狠狠扫出，精准地踢在对方持枪的手腕上！“咔哒！”骨头碎裂的声音！脉冲手枪脱手飞出！
“清洁工”痛吼一声，眼中凶光爆射，左手瞬间弹出锋利的合金腕刃，拼死朝着近在咫尺的敌人咽喉划去！
电光石火间，那白色身影——陆渊这才看清，是一个身形高挑的白发女子，脸上戴着半张冰冷的银色金属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峭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她甚至没有躲避！缠绕在她双臂上的两道银灰色能量索如同拥有生命般骤然回收、凝聚！在她右手瞬间凝结成一把能量形态的短匕！幽蓝电芒在刃口跳跃！迎着划来的致命腕刃，她不退反进！
噗嗤！能量短匕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清洁工”的左侧太阳穴！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带着一种残酷到极致的效率。
“清洁工”的动作瞬间僵住，眼中的凶戾和惊骇凝固。腕刃距离她的咽喉不过寸许，却永远无法再前进分毫。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晃了晃，轰然倒地。鲜血混合着脑浆，从太阳穴那个焦黑的孔洞中汩汩流出。
短短几秒钟，三名致命的“清洁工”全部毙命！快！狠！绝！没有丝毫余地！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江风的腥气，弥漫开来。
白发女子站直身体，缠绕在她手臂上的银灰色能量索——神经索——如同活蛇般缓缓松弛、收回，融入她紧身的作战服臂甲内。她甚至没有看一眼地上的尸体，冰冷的目光穿透面具，如同两把手术刀，落在依旧趴在地上、浑身僵硬几乎无法呼吸的陆渊身上。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与评估。
下一秒，她动了。几步便跨到陆渊面前，动作间带着凛冽的风。她蹲下身，冰冷的金属面具几乎贴到陆渊脸上。
“能动？”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清冷、沙哑，如同冰粒撞击，不带一丝情绪波动。
陆渊喉咙发干，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女子没有任何废话，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攥住陆渊被纳米虫擦伤、正火辣辣疼痛的左肩伤口！她的手指冰冷如铁，力道极大！
“呃啊——！”剧痛让陆渊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痛哼，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嗤啦——！回应他痛呼的，是更加粗暴直接的撕裂声！女子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战术匕首，毫不留情地割开了陆渊左肩处被汗水、污泥和血渍浸透的廉价夹克衣袖！布料被轻易撕裂，露出下方翻卷的皮肉和渗血的伤口。伤口边缘能看到细微的金属灼烧痕迹，是纳米虫留下的。
“忍着。”面具后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她甚至没有带任何药品的意思，直接用匕首锋利无匹的刃尖，贴着伤口边缘，又快又狠地刮了下去！
“嘶——！”陆渊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剧烈地一颤，牙关瞬间咬紧，尝到了自己口中的血腥味。剧痛像电流般窜遍全身。他能感觉到冰冷的金属在皮肉上刮过，带走沾染着晶尘碎屑和污泥的坏死组织。这哪里是包扎，分明是刮骨疗伤！
女子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刮净腐肉后，随手从自己紧身作战服的腿部绑带上扯下一段坚韧的黑色束带——似乎是某种高强度纤维，表面还带着她身体的微温——粗暴地缠上陆渊血流不止的肩膀，用力勒紧打结！粗糙的纤维狠狠摩擦着暴露的伤口，带来的疼痛几乎让他晕厥。
“再流血，”面具后的视线如同冰锥，刺在陆渊脸上，没有任何情感，只有赤裸裸的警告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漠视，“我就把你扔进黄浦江喂鱼。”
她的目光扫过陆渊死死护在怀里的铜人部件，在那布满古老经络穴位的冰冷黄铜表面停留了一瞬，冰冷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快得像是错觉。随即，她站起身，神经索再次无声滑出，如同蛰伏的银蛇，缠绕在她的小臂上，闪烁着致命的幽蓝电芒。
“走。”命令简短，不容置疑。她不再看陆渊，目光投向江堤尽头那片被城市霓虹照亮的、更为混乱黑暗的阴影。
陆渊忍着钻心的疼痛，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怀里的铜人冰冷依旧，却仿佛比刚才更沉重了几分。他看着女子冷漠挺拔的白色背影，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刚刚逃离的，或许只是更大风暴的边缘。而那冰冷的警告，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求生本能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