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波澜的脸。他点开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静静躺着几段视频文件。他选中了最新接收到的、时间戳就在几分钟前的那一段——正是“夜枭”发来的,从后方角度拍摄的,保时捷911被撞飞、腾空、坠崖的完整过程。
他指尖轻点,将这段视频转发给了通讯录里那个名为“邝薇”的联系人。
做完这一切,他掐灭了烟蒂,随手弹入深谷。黑色的G63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调转车头,沉稳地驶离了这片刚刚上演过死亡盛宴的盘山道,迅速消失在浓墨般的夜色里。
第四章
市中心医院,VIP重症监护区。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药物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生命垂危者的衰败气息混合的味道。惨白的灯光打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各种仪器发出的单调而规律的电子音,像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着人的神经。
“滴…滴…滴…”
呼吸机规律地工作着,将氧气强行压入病床上那具残破的身体。裴屿躺在那里,全身被绷带和石膏包裹得像个破碎的木乃伊,只露出一张肿胀变形、毫无血色的脸。他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隐约可见渗出的暗红。口鼻被呼吸面罩覆盖,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带动着胸廓微弱的起伏。床边的心电监护仪上,绿色的线条微弱地跳动着,数字显示着岌岌可危的生命体征。
邝薇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那里。她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水红色的裙子,只是此刻皱巴巴的,沾着灰尘和不明污渍,领口被撕裂的地方用一枚曲别针勉强别着,显得狼狈不堪。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眼神空洞地望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裴屿,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从收到那段如同噩梦般的视频开始,她的世界就彻底崩塌了。她发疯一样赶到医院,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医生的话像冰冷的刀子,一遍遍凌迟着她:“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颅脑严重损伤,内脏破裂出血……深度昏迷,自主呼吸微弱……情况非常不乐观,随时可能……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家属?她算什么家属?她只是他旧情复燃的……姘头?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几乎将她淹没。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哒…哒…哒…”
沉稳、清晰、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死寂的走廊里响起,每一步都像踩在邝薇的心尖上。
她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惊恐地抬起头看向门口。
靳砚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连领带都打得端正无比,与这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病房格格不入。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冰冷地扫过病床上垂死的裴屿,最后,落在了邝薇惨白如鬼的脸上。
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和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邝薇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动弹。她看着靳砚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和呼吸机的“滴滴”声、心电监护的“嘀嘀”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诡异而恐怖的死亡协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