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车在城郊拆迁区的泥路上陷了第三次时,她终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雨下了快两个小时,原本就坑洼的路被泡成了烂泥塘,车轮碾过之处,溅起的泥水糊满了车侧,活像刚从沼泽里捞出来的铁皮盒子。
导航早就没了信号,屏幕上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无服务”提示。林夏捏着手机,指尖冰凉——那是读者发来的线索,一张拍得歪歪扭扭的老照片:青砖灰瓦的铺子,门楣上“沈记钟表铺”五个字被岁月磨得发白,窗台上摆着一座兔子形状的小钟,钟面碎了一角。读者在留言里说:“我爷爷说,那铺子闹鬼,进去的人都被困在三点十七分了。”
若在平时,林夏只会把这种留言当成猎奇的噱头。可这次不一样,她负责的“消失的老行当”专题已经卡了半个月,主编催得紧,再找不到像样的素材,这个月的绩效就要泡汤。没办法,她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跑了这趟郊区。
“再往前开五百米,要是还找不到,就回去。”林夏对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说。镜中的女人脸色疲惫,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头发被雨丝打湿了几缕,贴在脸颊上,显得有些狼狈。
她重新发动车子,刚往前挪了几十米,就看见前方断壁残垣之间,立着一间孤零零的小卖部。铺子的卷帘门拉了一半,里面亮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隐约能看到货架上摆着几瓶过期的饮料。
林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停车,撑着伞跑过去。“老板娘,问您个事,您知道沈记钟表铺在哪儿吗?”
卷帘门后探出个脑袋,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脸上堆着褶子,眼神却很亮,像能看透人似的。她上下打量了林夏一番,又朝她身后的拆迁区瞥了一眼,声音压得很低:“你找那铺子做什么?”
“我是杂志社的,想拍点老行当的素材。”林夏晃了晃胸前的工作证。
老板娘却突然皱起眉,伸手把她往铺子里面拉了拉,压低声音说:“姑娘,听我一句劝,别去!那铺子邪门得很,前两年有个大学生,也是来拍素材的,进去后不到半小时就疯疯癫癫地跑出来,嘴里喊着‘时间卡住了!孩子要齿轮!’,后来送进精神病院,到现在还没好呢。”
林夏的心猛地一跳:“真这么邪乎?”
“我还能骗你?”老板娘指了指拆迁区深处,“你看那边,最里面那间没倒的青砖房,就是沈记。三十年前就没人敢去了,听说里头死过爷孙俩,老的上吊,小的被钟表齿轮绞断了手,流了一铺子的血。”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娘家就住在这附近,小时候常听我妈说,每到凌晨三点十七分,那铺子就会传出钟声,还有孩子哭,听得人心里发毛。”
林夏攥着伞柄的手紧了紧,心里犯了嘀咕。可一想到主编的催促,还有自己熬了几个晚上的选题,她还是咬了咬牙:“谢谢您提醒,我就在外头拍几张照片,不进去。”
老板娘见劝不动她,只能叹了口气,从货架上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她:“拿着吧,里头潮,别渴着。要是听见不对劲的声音,赶紧跑,别回头。”
林夏接过水,道了谢,转身往拆迁区深处走。雨比刚才小了些,可风却更冷了,吹在脸上像针扎似的。周围全是倒塌的房屋,断砖碎瓦间长着半人高的野草,偶尔有几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呱呱”的叫声在空旷的拆迁区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